“那算幸运的,我们以前打仗,不怕死,就怕死不了。”都说老夫聊发少年狂,说起曾经的英勇事迹,路建国有了精神头,“当年我和你奶奶结婚不久就去参了军,坐在火车上我就后悔了,要回不来可那怎么办,不拖累了你奶奶一辈子吗,再一想,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了怎么办,你奶奶还得伺候我一辈子。” 提及故去的妻子,路建国眼里闪起了泪光。 路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要是您,打死都不去参军,我这样的,那个年代应该汉奸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你们这辈的年轻人,都会这么想,可敌人要真打到家门口,你年轻力壮的不冲上去,一家老小就得葬送在枪口下,你上不上?说是保家卫国,说到底,大多数人最初都是为了家,当真正成为了一个军人,才懂得什么是卫国,要不然,你以为我舍得把你奶奶一个人扔在家里。” “……那您也很厉害啊,拿了那么多的军功章,还当了司令,要换做我,肯定就是个当枪子的炮灰。” “人总得有个奔头,往那拼命的使劲,要不然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 见路源不说话了,病床上的老人微微偏过头,问他,“你以后就打算这么混日子了?” 路源心虚的垂下脑袋,“我没有混日子……” 路建国看着他这张脸,五六分眉眼像他那故去的妻子,二三分轮廓像儿媳宋招娣,只有一分随了路姓,还是那唇上的红珠子,满脸的甜净和福相,任谁看了,都会说他是个天生的享福命。 可这命,哪有是生下来老天爷就定好的,都得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上学校去干嘛了,你是不是就想着,等毕业了,回国了,到你爸公司找个闲职随便混混。” 还真是这样。 上辈子路源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来沈慕林的事业越做越大,他又是SIL名副其实的大股东,有了更好的去处,换了一个地方混罢了…… “小源,爷爷没指望你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你也不是这块材料,爷爷就是希望,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孩子问你年轻时候的事,你别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路源算是看出来了,他以为他掌握着话语权,带着话题走,事实上老爷子一张嘴,就算好了该怎么给他上一堂课,左一个坑右一道桥的把他带到目的地,让他哑口无言。 想想自己的上辈子,也整整齐齐的活了三十年,可叫他来“老夫聊发少年狂”,他一句话也聊不出来,更别提狂了。 “那我……”路源本打算问问爷爷,自己应该怎么去活,转念一想,自己可能三十岁这个坎儿都过不去,话就变了一个意思,“那我要是,只能活到三十岁怎么办?” 路建国就是身上没劲儿,但凡有点力气,肯定要坐起来抽他一下子,“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聊,聊天嘛。” “我看你是特想让我跟你说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路源弯了弯眼睛,“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路建国提气骂他,“放屁,傻子才什么也不管天天只知道高兴,那是活着吗?我不和你聊天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看路源脸上除了傻笑,丁点其他的感悟都没有,他长叹了口气,“榆木脑袋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吃完早餐的人都回来了,正好当了老爷子的出气筒,路源拿了个苹果,悄咪咪的溜出了病房。 刚是清晨,医院里非常安静,楼梯间里更是空无一人,路源坐在台阶上,咬了一口苹果,开始琢磨爷爷说的话。 他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呢。 路源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好像钻进了一个怪圈,榆木脑袋里只有那么一个让他十分烦闷的答案。 为了沈慕林和周溪禾。 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被发泄似的几大口就吃的只剩下核了,路源捏着苹果上下两端,顺着楼梯间里的窗户,嗖的扔了出去。 扔完之后,他忽然想到了黎琮那句不要破坏公物。 路源心里一哆嗦,歪着头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黎琮。 也是,哪能回回都这么巧。 路源更烦躁了。 …… 九点钟整,路建国进了手术室,这算是个小手术,时间很短暂,一家人等在手术室外也没有太着急,或坐或站着的闲聊。 路行娜和宋招娣常年不在一块,没什么话题,说来说去也就是孩子,路行娜十分羡慕宋招娣,说她一个孩子本事,一个孩子体贴,把宋招娣说的一个劲笑,把路杰说的直撇嘴。 宋招娣待人向来亲和,她搂了一把路杰,“你看你看,你这宝贝儿子听不得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