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不大客气的说法,可以说她们两个臭味相投。 行宫觐见,静彤仍带了卓琅。 算周岁,小姑娘今年其实才六岁,但已是十足的大姑娘模样,立在她娘身边,进退有度端谨庄重,一身宝蓝的袍子穿在身上,辫尾也用嵌着大块蓝宝石的吊坠点缀,人也如那宝石一般,沉静端凝。 敏若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十四五岁的静彤,还没有十八岁嫁前与她谈心时的修行,做不到一边从容端谨,一边又轻而易举地掌控住自己的野心与张狂,拿捏着分寸向外展示出适当的几分作为震慑并表明态度。 十四五岁的静彤将自己的一切野心都藏得严严实实,用沉静寡言装饰自己,让阖宫上下皆以为这位公主宁静内秀、端庄聪慧。 卓琅大概还没到要掩藏野心的阶段——作为静彤带在身边的爱女,她也无需掩藏自己的野心。但她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也早已学会了用沉静端谨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在重要的场合下让人一眼看不清她的深浅,只会以为这是一个端庄内秀的小姑娘。 但她眸中的沉静并不象征柔顺,而是象征神秘。 犹如在准噶尔部的高处似乎能遥遥眺望到的雪山,静静地矗立在那万年,神秘、安静,又像是尚未长成安静蛰伏的小鹰,伏在枝头用皑皑白雪遮挡自己的身体。 敏若第二次见到她,思来想去,又送给她一个玉坠。 清清润润,入手生凉,雕刻的是一只小鹰回首梳理羽毛的姿态,看得出卓琅很喜欢,在静彤的示意下收下,又冲敏若低身一礼。 她绷着小脸有几分清冷的样子又让敏若想起黛澜和孩提时的瑞初,她忍不住摸了摸卓琅的头发,低声问:“你可知你的名字为何意? ” “昭昭朗朗,美玉良才,卓尔不群。”卓琅认真地回答。 敏若凝视她半晌,忽而弯了眉眼,对静彤道:“如今可体会到我当年的欣喜欢悦与得意了?” 静彤亦含笑看着女儿,轻轻点头,却道:“愿您有朝一日能以我为傲。” 言外之意,还有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以卓琅为傲。 卓琅认认真真地听着,看向母亲的目光里带有几分鲜活的羞涩与浓浓的崇拜向往,敏若凝神看着,晌午卓琅去睡了,她才沏了茶,低低与静彤道:“虽说对孩子要着意培养,可素日也要多亲近些。如卓琅这么大,正是要有娘疼的年岁。” “您放心吧。”听出她的意思,静彤无奈一笑,道:“从她出生开始,无论到哪、做什么我都带着她,一瞬不离。……我此生唯此一女,对她自然倾我所有。” 敏若闻此,放下心来。 静彤又说起瑞初之事,道:“只知道她看定了虞云,去岁成了婚,留在京中。当时想着来日方长,今年若回清,必有见面的机会,却不想我过来了,她却未曾来。” “日后吧,日后总会有机会的。……如今她不在京中了,其实你们往来反而能够更方便些。”敏若道。 静彤轻轻点头,心知瑞初是本想她们少年时即向往的广袤世界去了,心中也为瑞初欣喜。 只是难得有这样见面的机会还未能见到,心中遗憾一时难以消散。 “能留几日?”敏若问。 静彤道:“还有四日,便要回去了。罗刹国今年不大安静,我不能在外久留。” 敏若点点头,嘱咐:“多陪陪你额娘吧。”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见了一面,结果还只有区区数日的时光,锦妃这会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热河回京时京中刚入初秋,但天气尚未转凉,前头紧锣密鼓地又开始筹备南巡事宜,康熙今年是注定闲不住脚,有瑞初在外面钓着,敏若也没能躲在京里偷懒,到底还是收拾包袱跟着康熙去了。 康熙路上染了风寒,病得有些重,或许是终究上了年岁,而今年又思虑太过的缘故。 因他未带多少嫔妃随行,敏若没了躲的机会,只能每日老老实实地在御舟上坐着发呆,服侍康熙自有赵昌和梁九功他们,她在这倒更多像是个花瓶摆设。 康熙发了两日热,烧得昏昏沉沉的,随行的人才提起心来,太医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京里送过来的折子在案上堆得更高。此次南巡太子随行,特地前来问疾侍候,倒是处处用心细致。 康熙醒来那日,船上很安静,他睁开眼,看到敏若坐在床旁,眼下微有些青色,眉眼间糅着倦意,背着光,身后金黄的落日余晖洒落,倒像是在她脸边镀了层碎金,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