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指责的无非是多贵人不慈。 纯贵妃原本设想的是三言两语先唬住她,再叫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进来拔了她的头钗,剥了她的衣裳,这对刚进宫的小主可谓莫大的羞辱,足以令她羞愤欲死,往后该好好记住教训。 哪晓得多贵人从善如流,自个儿就把一切安顿了,叫纯贵妃还能说什么?夸她干得好干得漂亮? 少不得先令她起身入座。 郁宛柔声对答如流,“谢娘娘。” 既然已经揭过去了,往后纯贵妃也不能再拿这件事说嘴,谁叫她不当机立断的? 舒妃见主仆俩配合默契,俨然没事人般,不由得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多贵人果然足智多谋,随身还带着妆奁,像姐姐我就想不到。” 这话委实有些诛心,她怎么能做两手准备,难不成盼着十三阿哥早死? 郁宛不慌不忙,“这大热的天晒得出了汗不得补补妆么?哦,嫔妾忘了,姐姐不必伺候圣驾,自然无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以前她是不会主动挑衅的,但是这个舒妃实在可恶,处处针对自己,活像上辈子欠了她似的。郁宛也不是泥人性子,自然得有所反应,否则还以为她好欺负,人人都来落井下石呢。 这话直指舒妃痛处,舒妃果然气得脸红脖子粗,不就仗着一时新鲜,居然敢踩到她头上,这些蒙古女子真是傲慢! 浑忘了她引以为豪的姓氏,自个儿以前也没谦逊到哪儿去。 舒妃待要怼回去,庆嫔却不露声色地道:“原以为舒妃姐姐生的十阿哥早夭,必定能跟皇后娘娘感同身受,如今瞧着却仿佛半点不在意的,还有闲工夫拈酸吃醋。” 舒妃心里一惊,其实她的宠爱早就大不如前,之所以还能得皇帝眷顾,稳坐妃位十年,多半是由于陛下怜惜那个早逝的孩子的缘故,每逢忌辰也都会来她宫中坐坐。舒妃也很会把握时机,适时地流露出伤感,以免皇帝忘了旧情。 如今那拉氏跟她处境类似,她自不能有失分寸,叫皇帝看穿她往日的伎俩。 立刻正襟危坐,低眉敛首,又以帕拭泪,“我那苦命的姐姐,怎的如此福薄,十三阿哥今年才两岁,跟我那个可怜的孩儿一般大……” 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下来。 说她胖还真喘上了,庆嫔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理会这般做作。 其余人也都见怪不怪,唯独郁宛看得津津有味,果然能在宫里立身都是有几分本领的,舒妃这妥妥的老艺术家嘛,放在现代都能拿几个小金人了。 等请完安出来,庆嫔与郁宛偕行,顺便向她道歉,“怪我疏忽,早知道该知会你一声,偏晨起舒妃就来打岔,一时倒给忘了。” 郁宛看得出来,庆嫔虽口齿灵便,倒不是精于宫斗之人,或者说心思没放在这上头。 她莞尔道:“人家有心想看我出丑,姐姐又哪里防范得过来?正是双拳难敌四手。” 庆嫔唏嘘道:“舒妃也就罢了,你怎么连贵妃娘娘也敢得罪?瞧纯贵妃今日模样,恨不得生吞了你似的。” 要说她早过了争夺宠爱的年纪,很不必跟个新进宫的贵人过不去。 郁宛难为情地告诉对面昨日那场意外,误打误撞遇见皇帝跟太后,又误打误撞留下用膳,想必是布菜的时候起了误会——天地良心,她真没想过要在钮祜禄氏面前抓尖要强,伺候婆婆不是儿媳妇的本分吗? 庆嫔恍然,“她定以为是你设计好的。” 纯贵妃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钻牛角尖,以前富察皇后享誉六宫时,她便自怨自己没个好出身好姓氏;后来富察亡故,太后钦点那拉氏为继后,她又觉得这是那拉氏蓄意走了太后路子——想当初她跟那拉氏同封贵妃,也曾畅想过日后母仪天下的光景呢。 现在后位当然是指望不上了,可为了孩子,纯贵妃也得牢牢盯紧太后这棵大树。 庆嫔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贵妃为何拖着病躯也要来秋狝?” 郁宛傻傻发呆,难道是热爱大自然吗?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