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侧耳听了听,他方知道郁宛打的什么主意。 “西姐”原来是“东哥”的变体,郁宛既要寓教于乐,又不肯影射时政,这才想着换个背景,干脆写成春秋时代,越早越不容易穿帮。既然有西施,那当然可以有西姐,连故事都一并挪用了,话说吴王夫差打败越国之后,勾践愤愤立下誓言,我越国但凡有一女存世,也要灭亡你吴国,之后便派西姐潜入吴宫,意图行刺——可以是私生女,也可以是半途认的养女。 之后的情节则融了董卓吕布,讲的是西姐如何凭美色手段诱惑夫差父子暗生隔阂,自相残杀,最终夙愿得偿,西姐则投入滚滚江水之中,潇洒赴死。 乾隆幽幽说道:“这越国是叶赫部,吴国是建州女真,夫差则是太/祖皇帝?” 郁宛正在挥毫疾书,闻言毛笔都差点摔下来,“您怎么看出来的?” 乾隆指着分外醒目的那句台词,“在这儿呢。” 凭空编出个诅咒,也太突兀了些,连语法都一模一样,很容易想起那段叶赫部的野史。 虽然郁宛要的正是这效果,可皇帝这么快猜到,还是让她有些心惊。 乾隆拧了拧她耳朵,“好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连太/祖爷都敢编排起来!” 努尔哈赤是谁,没有他就没后金,这位高祖父在他心里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虽然他也听说过那段关于东哥的风流韵事就是了。 郁宛赶紧讨饶,“臣妾也是道听途说,可不是故意编排,您看我连真名姓都没用不是吗?” 到底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乾隆懒得跟她较真,不过还是叫她把戏里西姐的岁数改一改,“三十三岁还能引得一帮男人为她争风吃醋,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郁宛撇嘴,“您真是歧视,谁规定上了岁数就不能风华绝代了?” 历史上东哥待字闺中也是这个岁数,照样好几个部族争相求娶,可见真正的美人绝不败岁月。 但可能乾隆担心影射过于明显,郁宛只能屈从甲方意见,改成二十七——正是她进宫的年纪。 乾隆心念一动,又有点无语,“你这是代入自己了吗?” “不行吗?”郁宛捧着脸,亮晶晶地看着他,“您不会连杜撰的故事都要吃醋吧?” 乾隆:……是有点。 * 郁宛灵感爆发,创作速度也是飞快,等端午太后从畅春园回来,这出新戏已被搬上舞台了。 郁宛因还在坐月子,没能亲去现场,但嫔妃们基本都到慈宁宫陪太后老佛爷过节,舒妃自然也在一旁——她跟太后身边的贵嬷嬷说了不少好话,眼看着太后已经有所松动,只消趁热打铁再添把火就好。 说起来也没有比她更适合抚养皇阿哥人选的了,难道真要给婉嫔那个贱胚子吗? 等到折子戏开场,在座都有些骚乱,豫嫔怎么写的这种故事,也太失风雅了些。 孔雀公主也就罢了,好歹都知道圣僧坚贞,不会为邪念动摇,这美人计怎么还公然搬了上来? 太后却看得津津有味,她老人家没谈过恋爱,跟先帝爷始终是公事公办的关系,可她对西厢记、牡丹亭这类故事却很能欣赏,也爱赏好花,看美人,这回的小旦比起盛淮山更胜一筹,身段袅袅,唱词凄婉,尤为动人心弦。 郁宛原本担心悲剧性的结尾放在节日会有些扫兴,不过太后看了却深以为然,“这西姐虽有苦衷,可她凭一己之身惹出父子聚麀之诮,也实在称得上红颜祸水。” 死了就合乎情理了。 婉嫔浅浅笑道:“依臣妾看,这倒是个糊涂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况为了一个渺茫的目标把自己给赔进去,设若吴王父子竟没上当,岂不是全白费了?” 舒妃这会子偏要展现真性情,“婉嫔妹妹此言大错,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何须计较成败?那西姐身负血仇,自当尽心竭力,以报答越王对她知遇之恩,何况越王昔年已经立誓,但凡一女存世,也要灭亡吴国,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何不粉身碎骨以全其忠义?”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