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不对马嘴。郁宛将手绢递过去,庆贵妃也没多问, 只胡乱在指缝里揉搓成一团, 怔怔道:“小七好歹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呀,她怎能这样狠心?她平时不管不顾就罢了,蒙古山长水远,这一去不是让小七送死么?” 郁宛坦诚道:“那你希望她怎么做?抚蒙乃旧制,又是万岁爷下的旨意,难道她哭闹一番就能收回成命么?” 庆贵妃愤愤道:“若试了不成也就罢了,可她连试都不试,当初万岁爷要送和敬公主抚蒙时, 她只是个嫔位, 倒还帮着劝了两句呢。” 郁宛叹道:“你也知道当时她是嫔位, 又无子嗣, 自然勿需担忧, 可如今她是皇贵妃了,身后牵连着多少人,又有两位公主两位阿哥,自然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便是魏佳氏恐怕也不能毫无顾虑,何况明知道无力回天——孝贤皇后尚能用旧情换得和敬长居京城,魏佳氏又有什么值得做筹码的? 何况和敬公主的婚事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美满,额驸几经废黜,又被夺爵,如今竟全仗她养活。和敬心高气傲,怕是也拉不下脸去富察家打秋风的。 庆贵妃知道她所言有理,可就是见不得魏佳氏这样冷静地面对女儿远嫁,“不管怎么说,小七跟她相处的时间最多,她撇下谁都不该舍出小七去。” 郁宛顺嘴接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该牺牲我的阿木尔了?” 庆贵妃生怕她误会,忙道:“你明知我不是说你。” 旋见郁宛脸上笑盈盈的,方知她故意打岔,庆贵妃没好气道:“当娘的一个个倒是心宽,我这般无儿无女,白为你们操心。” 郁宛软硬兼施,“自然知晓姐姐是最会疼人,这不才指望您多陪陪七公主么?好歹临别时唠点家常,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再见了。” 看庆贵妃面露怅惘,郁宛劝道:“其实这回的婚事,七公主自己也是乐意的,往好处想,兴许她跟拉旺多尔济伉俪情深,比在京中还更自由。到底固伦公主的嫁妆比和硕公主丰富多了。” 魏佳氏在两个女儿身上虽没用多少心力,但七公主的性子却分外早熟,也很懂事,她自然知晓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但,她愿意用自身幸福来交换弟妹们的光明前程——人性的光辉,有时候就在短短一闪念。 郁宛自己当然是不具备奉献精神的,她也不会将阿木尔朝这方面培养,但,七公主的所作所为依然令她敬佩。这个孩子身上倒是很好的继承了富察氏的品质,不知是否魏佳氏潜移默化的缘故——她那样缅怀先皇后的一举一动,想必没少对儿女们讲起。 庆贵妃到底还是被郁宛说服了,叫来侍女更衣,风风光光前去送嫁,又对郁宛道,她名下的体己,原打算均分给三个义女,可既然小七要抚蒙,那这边就多补偿些,剩下的小九跟小十,各自只占四分之一罢。 郁宛讶道:“原来姐姐还准备了嫁妆呀?真是意想不到。” 庆贵妃哼道:“谁都跟你一样泼皮破落户儿似的,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我自然要为她们打算万全。” 郁宛便欣然笑纳,虽然庆贵妃的身家还不及她自个儿丰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要白不要嘛。 庆贵妃拧了拧她的脸,“贪心鬼,你最好老实帮阿木尔攒着,别自个儿偷拿去使了。” 二人笑闹一阵,庆贵妃自去梳妆不提,这厢郁宛沉吟片刻,又让新燕去请了七公主过来。 她跟和静虽不相熟,可毕竟长了许多年岁,郁宛自认为还是有几句箴言能告知的。其实抚蒙的公主也未见得个个都过得不好,关键还得看个人态度,若是意气消沉、自暴自弃,那身边的人自然也会觉得她软弱可欺;可若如海蚌公主那般意志坚强,拿得定主意,旁人反而得仰她鼻息。 到底抚蒙与旧时的和亲不同,清廷跟蒙古各部向来关系平等,而随着康雍乾统治愈发稳固,而今的蒙古也不像清初那般具有话语权,和静更不必对远嫁感到畏惧,她代表的是清廷,是她威仪赫赫的皇阿玛,谁要是敢瞧不起她,便是公然与乾隆作对。 当然,毕竟鞭长莫及,强龙又难压地头蛇,和静公主过得幸与不幸,取决于各自气势的此消彼长,郁宛能指点她的,便是如何在有限的环境发挥最大的主观能动性。 奈何她口沫横飞说了半天,七公主也只是木讷地答上一句,“是,儿臣知道了。” 郁宛唯有扶额,性格决定命运,从小就没人教她如何利用权力,自然也只会沦为权力的俘虏。 她只能祈祷拉旺多尔济是个足够温存体贴的男人,如此,至少和静还能在他的庇护下安然度过余生。 公主抚蒙,向来得由宗室送嫁,奈何这些硕果仅存的兄弟里头,四阿哥六阿哥都被出继,五阿哥八阿哥又有腿伤,十一阿哥迂腐木讷不堪大用,十二阿哥刚新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