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夫人这些天愈加没有精神,也不肯喝药了,本侧着身子闭目休息,听着秦艾词的话音,才是赶紧转了过来,动作虽有些缓慢,话语却很急:“你身子愈发重了,别没事儿就往我这里跑。” “不碍事的,大过年的,总要一家人在一起,况且小家伙老实得很,他也想来看看奶奶。” 这一声“奶奶”听得老夫人热泪盈眶,伸手想去抚摸秦艾词的肚子,手却颤颤的有些使不上力。 秦艾词将药碗交回紫苑手上,双手握着老夫人骨瘦如柴,只一层皱皮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道:“今儿上午他有踢我,不知现在可是睡去了,安静得很。” 老夫人的手有些颤颤,却是含笑,道:“没睡,我感觉到了,是个可活泼的小子哩。” 肚里其实并没有动静,秦艾词却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道:“看来是真的惦念奶奶了,今儿陛下想听听这外甥的动静,他都没给面子。” 听罢,老夫人忍不住开怀笑着,却听秦艾词突地说道:“要不老夫人替孩子想个名字?” 老夫人有些惶恐,吃力地摇了摇手,道:“我也没读什么书,我这金孙的名儿还是等朝阳回来取。” 秦艾词想开口,终还是咽了下去,她也想等夫君回来,俩人夜里挑灯翻阅书籍,一起给孩子取名,可,却不知道老夫人等不等得及!想起那日纪太医的话语,又忧心忡忡,纪太医说:老夫人怕是过不去这个寒冬…… - 天可怜见,冒着开春的第一场细雨,杜朝阳终是归家。 他一身盔甲还没来得及换,策马直奔将军府,一路上根本不敢停歇,终是赶得及看老夫人最后一面。 房间里大伙儿都抿着唇,眼眶泪水强忍着不敢落下,就怕老夫人看着难过,杜朝阳进屋时,床塌边秦艾词和苏婉言都是闪开两边,给他腾了地方。 扑通一声,杜朝阳双膝跪地,握着老夫人的手,缓缓喊着:“母亲,儿回来了。” 老夫人已是意识混沌,从昨儿开始便记不得事情也认不清人,却不知是不是母子天性,当杜朝阳握着老夫人枯黄干瘪的手时,老夫人颤了颤睫毛,而后努力睁开了双眼,侧头看着床榻边跪着的杜朝阳,嘴巴张开,却不能成句。 “娘亲慢慢说话,儿听着。” 两行清泪从老夫人满是褶皱的眼中溢出,滑落在枕畔,果真是她日盼夜盼心坎儿上的儿子回来了!她看着杜朝阳,而后又努力瞧了瞧秦艾词。 当即会意,秦艾词本想陪着杜朝阳一起跪在床塌边,但身子太沉,只得勉强坐在床榻,却道:“母亲放心,我与朝阳都会好好的。” 老夫人唇角微微一动,最后一眼却是看向秦艾词隆起的小腹,终是无力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渐渐哭声传来,秦艾词也有些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此情此景让她不禁想起了那年在母后床榻边,父皇握紧母后的双手,一遍一遍唤着母后的小名,母后却终是闭上了眼…… 知道老夫人在杜朝阳心中尤为重要,母子俩也算相依为命过来了这么多年,瞧着杜朝阳握住老夫人的手不肯松动,低垂着头甚是悲戚。 秦艾词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是退下,这时候,便让杜朝阳静静陪着老夫人走最后一程,她的夫君并不习惯在人前落泪。 下人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将军府一片素缟,偏巧,迎门对着的定远侯府也是挂起了一对白色灯笼。 据闻,大梁军兵分两路,杜朝阳在青州崖谷击退杜正风的钦州大军,剿灭叛军五万余人,俘三万余人,追击时,文靖宇射死在崖谷,杜正风被虏。而傅正臣率领了六万人马绕道青州城后,出其不意用火攻城,虽是艰险,却也夺下青州。 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师,定远侯大势已去,在府中悬梁自尽,只是陛下派人搜寻数月也不见杜琪行踪,如今定远侯已死,杜琪还能不能找到便也不大重要,谋逆虽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杜琪生父杜铮,却也是大梁铁骨铮铮的将军,曾马革裹尸,为大梁尽忠到最后一刻…… 这一年大梁朝最不平静,先是削藩,再到平定安阳侯叛乱,击退鲜卑,最后清除定远侯这只毒瘤,大梁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已是疲累,却换得了四海一片安宁,倒也值得。 - 六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