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太追问道:“青竹如何处置?” 瑶芳道:“相处日久,我实不忍她落入虎口,看她自己。她要愿意,我送她回去,她要不愿,依旧是咱们家丫头。等她大了,消了她的身契。” 贺成章道:“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恐怕不妥。” 瑶芳笑道:“所以才要寻穆从善。穆从善事泄,必有锦衣卫穷治,他娶了柳氏女,这事情就不好掩了。”若不动一动柳氏,只怕祖母与哥哥意难平。 当初贺成章毕竟年幼,于柳家及陆阁老之事知之并不很深,问道:“陆阁老不是与柳推官有仇的么?我要是柳推官,觉得事情不好,一定先故意得罪陆阁老……从知府降到推官,也是划算的。” 瑶芳摇头道:“那时候的陆阁老,哪里还有心情跟个知府计较?”就算是真的,也要将它变成假的,“再者,于柳氏,丈夫无能,已经能让她忿恨终身了。” 贺成章一想即明:“好!这事就不要让青竹出面了。我怕她想不明白,徒惹伤悲。” 瑶芳道:“我去问她。” 罗老太太叮嘱一句:“不要说得太急切了。”又让贺成章跟宋婆子去买个跟青竹差不多年纪的丫头过来。贺成章一面买人,一面急修了书信,以罗老太太的名义,托驿路寄往京中,一给姐姐姐夫,一送往容府。 ———————————————————————————————— 瑶芳自去寻青竹,问她可愿寻回亲人。青竹犹豫半晌,叹道:“姐儿说过,读书了总比不读书好。我随姐儿读了些书,也明白了些道理。既是拿我母女的命换来的牌坊,怎么能容我们再活着?” 瑶芳问道:“一面也不见么?家中再无挂念的人了么?” 青竹摇头道:“我那哥哥与同母所出,家里有了新太太,他怕将我娘也忘了,回去也没意思了。何必看人笑闹,自己悲凉?” 瑶芳道:“穆家新太太,与我家却有仇,你要不在意,我须借你身份一用。” 青竹也不问有什么仇,点头道:“姐儿随意用。” 瑶芳又问她原本的名姓,青竹道:“早忘了。姐儿,我就是青竹。” 瑶芳复与她商议。青竹将记得的都说了些:“过了好些年,有些都忘了,只记得旧宅秋千架,娘命丫环推我玩耍。”又问各人身上表记等。 不多时,贺成章领来一对衣衫褴褛的姐弟,扣下弟弟为质,教那姐姐一些话儿,拿半片衣衫叫她去叩御史家门。那小男孩子还不知道他姐姐领了什么样的任务,只知道姐弟要分开,哭得很伤心。罗老安人对何妈妈道:“领他下去梳洗干净了,找身干净衣裳穿。” 那姐姐依旧穿着蔽衣,趿一双露出脚趾的破鞋子,脸上草草擦了一把,半脏不脏的样子。瞅准了穆从善回家的时候,扑出来喊:“爹!我是湖娘啊!当年遇贼,你将我和娘推到河里,娘死了,我被人救了,卖做侍女,楚地大乱,我逃了出来。爹……老宅秋千架下,你常推我玩耍的!” 穆从善本在轿子里,捻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琢磨着隔壁大雨,也不见有人报灾,正想参湖广那里一本,以示自己忧国忧民、忠君爱国之心,狠听得这一句,手一抖,将胡须扯断了数茎。慌忙掀开帘子,看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挡在那里哭闹,呵道:“那里来的疯丫头,与我打了出去!叫她不许再胡说八道。” 这丫头也是机灵,见有人来,一面喊:“我确有大事。”一面挤到了人堆里,被宋平拿个大竹篾筐子罩住。宋平翘起脚来坐在竹筐上面,脸上带着微笑,像是看热闹的样子。穆府家丁见状,也不疑有他,四处搜索一番,不见人影,回去复命。宋平将一件单布斗篷兜头给这小丫头罩住,将她领了回去。 穆从善听家丁回报,怎么也寻不着那个丫头,心下烦躁,见儿子迎了出来,喝道:“你不好生读书,出来闲逛做甚?你母亲说你很不礼貌,也不往她那里去,你读的好书!” 穆湛听父亲这般说,温和地一笑:“正读书,心里一动,发觉爹要回来了,故而相迎。”他是穆从善庶出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穆从善与元配结缡多年,不曾有子,遂纳一妾,生出个儿子来,就是穆湛。穆湛生后数年,元配娘子方得一女,便是青竹。生青竹前,梦见一泓湖水,女儿便名湖娘。因家中就他一个儿子,夫妇俩也颇疼爱他。尤其这元配娘子,因只有一个女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