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放开了她,重在书案前端正坐下,提笔草诏。 薄暖便坐在一旁相陪。 他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拿笔端点了点墨锭,斜眉启唇:“研墨。” 这颐指气使的神气,恍若回到了当初在梁国的时候。薄暖暗自好笑,便取出墨锭放入玛瑙研子里轻轻摩挲起来。这一枚隃糜专贡的松纹大墨是国中善品,烟细胶清,她专心致志地研磨着,而他端详她一番,便也低头,斟酌起诏命措辞来。 本朝沿袭前代,设有尚书台,负责参议草诏之事。孝钦皇帝时,主威极盛,乃不容尚书台干预诏命,孝钦皇帝自行拟诏,转交中朝亲信誊抄过后再下发尚书台。然先帝在位无为,大权旁移外家,薄氏常年占据大将军一职,其位尊于丞相,更兼领尚书事,所谓中旨,不过薄氏之命。 如今顾渊早已褫夺薄安领尚书事的职权,他自御极以来,每一道诏书都亲笔详拟,交由孙小言誊抄,抄后还需交予他复核加玺。如此一来,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三两天不回寝殿都是常事。 薄暖细细地看着他专注的眉眼,时光正好,夜色无垠,书阁中仿佛每一片竹简都在静默地呼吸,而不敢打扰他们此刻悠然相对的宁静。这几日乌云密布,便连夜中都晦暗无光,全仗了灯烛煌煌,更映得伊人眉目如玉,神容清绝。 待得顾渊处理完了这些奏疏,孙小言来领走了它们,已是长夜过半。顾渊将笔一扔,长长地伸了伸胳膊,才慢悠悠转过头看着她。薄暖撑着脑袋都快睡着了,头蓦地一点,倏地清醒过来。 她睁大一双无辜的凤眼:“批完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尚未。不如皇后先回清凉殿歇息?” 她嗫嚅:“还是算了,我再陪你一会。” 他却静住,仿佛是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给感动了,半晌,才道:“民极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提起民极,薄暖眉间又起了忧愁,“他成日里都是昏睡,真不知道……” 顾渊道:“小孩子,无忧无虑是好事。” 薄暖掀眼,看见他的表情安然肃穆,深不见底。从何时起,他们已学会了这样无力地互相安慰? 她不由得喃喃:“要是你能多来陪陪孩子就好了。” 顾渊微微一笑,“我也想啊——待我处理完益州这桩事,便来陪他。” 薄暖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多言。顾渊察觉到了她的失望,心中仿佛被冰渣子刺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缩紧了,然而只是片刻,冰渣子融化进了血肉里,他平静下来,还是要面对无止尽的朝堂政务,还是无暇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后边有寝榻,少不得要你将就一晚了。”他说。 薄暖沿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烛火的重重阴影之后,梁帷已卷起,露出一方小巧的矮足榻,金丝褥子上铺着柔软凉惬的流黄簟。她道:“也好。”便走了过去。 顾渊侧头看着她灯火下的倩影,那流丽的青丝覆在宛转的腰肢,漫灭的重帘间影影绰绰地全是诱惑。 他不自觉地便跟了过去。 她自顾自地除了外袍,一回身,险些撞在他身上:“你——” 他倏地堵住她的唇。 ☆、第92章 顾渊一手将她手中外袍拿过,往外一抛。她听见那绮罗衣袍在空中猎猎的响,像鸟儿振翅一样。顾渊不满于她的走神,搂着她的手臂猛地一紧,迫得她一下子紧贴上自己的胸膛,她“啊”了一声,唇齿一合,竟咬破了他的嘴唇。 他放开了她,捂着嘴“咝”了一声,恶声恶气地道:“你做什么!” 她双目圆睁,活像只无辜的雀儿,“你做什么?” 他狠狠一皱眉,竟被她呛得哑口无言。她却扑哧一笑。 “笑什么笑!”他自觉很失面子,索性冷下脸来,便要再回到那书案边去,却被她拉住了衣带。 他怔了一怔,低头,看见自己衣上的金玉带竟已被她扯松了。沿着那金玉带便见到一只自翠袖中探出的纤纤玉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