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未走便被人紧紧拽住衣袖。 安宴面色苍白,形容潦倒,半个身子的重量几乎全落在她纤弱的身上。 他眼中早有热泪,执拗地不肯让之落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求着她,直到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不太完整的句子:“别——走。” 高傲如他,竟有一天这样低声下气——一旁挽着他手臂的从泠看不下去,眉宇紧锁,劝他:“你让她走吧,让她走吧,安宴。” 安宴仍旧是执着地强调那两个字:“别——走。你走了,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宣紫那时也便是自这样的角度仰头,继而,看见对面这盏造型繁复的玉兰灯。她眨了眨眼睛,用力吞咽两下唾沫。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宣紫揉了揉额头,至今还能想起自己用那样平静平淡至绝情的口吻告诉他:“你放我走吧,安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能给我些什么呢?” “我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再找一个很好的人,我会和他恋爱,和他结婚,生一堆可爱的孩子……你以为,你以为我是非你不可吗,算了吧,咱们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她还记得安宴因此震惊的面容,颤抖的嘴唇,那黝黑的眸子里有某种炽热的光芒一闪而过,深邃的黑暗便迅速席卷开来。 她仿佛看到一束向往阳光的植物倏忽剑枯萎,听得到一颗完整的心破裂的低吟。 零点几秒的一个停顿,她看向他,居然就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看到这样多,她想,安宴居然是这样爱她的。 这样用力爱一个人,最后又能怎么样? 宣紫自嘲般地笑了笑,他们在一起三年,最终还是先由她败给了现实,然后,在他最爱她的那个节点上选择离开。 身后忽然有一个女声响起,说:“你让它走吧,让它走吧——” 宣紫身子一僵,所有的血液顷刻间往耳朵积蓄,耳中呼呼如海涛阵阵——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她凝神静气,更加竖着耳朵去听。 女人说:“我又不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你心肠这么好,先养养我行不行?你到底在哪儿了,安宴。” 安宴! 宣紫转过身子,几乎撞上身后匆匆而来的女人,女人看到她也是一惊,脸上神色复杂,由喜转忧,意外之中几乎没拿稳手机。 她匆匆收线,整理进手提包的时候,两眼仍难以置信地打量宣紫,不可思议地说:“宣紫?你居然还会回来?” 是啊,连她都没有想过还会回来。放在八年之前,向来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宣紫,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要无脸来见江东父老。 宣紫向她点头,说:“是啊,刚刚回来,没想到一下飞机居然就能看见你。” 风雨洗礼,从泠却长得越发漂亮,就连生气和愤怒都分外动人。说起话来,眼中碎光摇曳,又俏丽又明艳。 从泠冷笑:“我倒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宣紫笑意一僵,知道彼此缘分早尽,从泠不喜欢她,她也未必想去迎合她。 于是将下巴滑进柔软的围巾,嘴唇动了动,还没答话,忽然有轮胎擦地的声响,下一秒,有人按响车笛—— 嘀! 车上下来的却不是金志明。 宣紫滑稽地想到,尽管一别这些年,她对他逼近的气场,低幽的脚步仍旧是这样敏感。 就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