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尘取出香球,撬开机关,沿着香丸两侧过于明显的缝隙掰开,无声地拆开看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将纸条收进去,表情一哂,说:“臣以为陛下早就看到了那张字条,原来是臣自作多情。”忽而转了话锋,“酒呢?不喝了么?” 女帝心想:……他是生气了吧。 女帝:“谢卿你是不是生气了?” 大奸臣垂下眼眉,“臣不敢。” 女帝:“好哇,孤准你敢!” 字条上是三个字,“手好冷。” 言下之意:放在你的心口暖暖。 就这三个字,谁看得出来什么意思? 饶是谢观尘都没能读懂其中深意,还不知道她恢复记忆了,觉得她在戏弄自己。看到她说手冷,有点心软,但还绷着脸,说陛下请注意圣体。 女帝愣了下,好像有些委屈,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小声地问他: “……你不给孤暖暖吗?” 她卧在榻上,用力拽大奸臣的衣袖。 真是一股牛劲…… 谢观尘被她拽着坐在榻上,这张榻有点小了,他只能稍微屈起一条腿,有点不雅。 李重萤说完又不吭声,慢慢蠕动过去,大奸臣彻底心软了,垂手去摸她的脸颊,指腹搭上去,若有所思地游移,直到捻住冰凉的耳垂揉了揉,低声问她,“是不是来了葵水难受?” 李重萤将脸埋进他怀里,脑袋抵着这面胸膛,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轻轻摇了摇头。 谢观尘扶正她斜靠的脑袋,好像,心跳是稍微有些变快了。 她刚睡醒,精神还有些不济,乱翘起来的头发摩擦着他的衣襟,像被什么小动物没轻没重地碾过。他眨了眨眼,嘴角的笑意很轻微,想着待会将此事轻轻揭过去,什么重话都舍不得再说了。 女帝轻声说,“我想起来了,观虚九年的殿试,那时候我就见过你。原来我们重逢得那么早。” 他眉尾一动,“你当时还想……” 观虚九年,殿前御试,集英殿上,皇帝招来女儿,让公主来挑她觉得写得最好的试卷。 李重萤哪里是这块料,撑着脸快要睡着了,三份试卷摆在面前,是这次的三甲,选谁都很得体,犯不着为此烦恼。 她随手翻过去,恍惚中瞥见一行极清隽的字迹,一竖接上钩,银钩虿尾,游云惊龙,她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是在哪里看到过吗? 于是她稀里糊涂,鬼使神差,点了这个进士做状元,而后被内侍请到侧殿,玩了会儿鲁班锁,又被皇帝召了进来。 殿试点完了,进士出宫去了,皇帝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你倒把探花点成了状元。” 李重萤哇了一声,“好看吗?” 皇帝摆摆手,“自己去看。” 她缠着父皇,放她出宫去看新晋状元游街。这只是很小的心愿,皇帝摸了摸她的头,答应了。 宫里规矩重,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是很烦人的。李重萤总算逃出宫里,高兴坏了,在街上玩了很久,才想起来要去看御街夸官。 就在不远处,兜兜转转,机缘巧合,简直像一个破镜重合的奇迹。 吏部、礼部官员捧着圣旨鸣锣开道,谢观尘骑在马上,一身红艳艳的状元袍,他长得又极俊秀,神仙般的风韵,被阳光一照,像尊玉人。 好事的百姓们抱着一篮子芦花,向他抛过去。 她像条小鱼,灵活地钻进人群,站在中间努力踮着脚,仰着头,非要看状元游街。 鬓边簪着杏花的少年正倚马待诏,忽而停下了不该有所缓钝的脚步,扭头朝万丈红尘中望去。 日光在他眼里洒进泼天的明亮,他在这蔼蔼的世间忽然亮相,没有丝毫预兆。流光转瞬而过,艳阳高照的日子,竟然像是谪仙降凡。 那双乌目铜丸扫过,亮亮的,隔着千山万水般的人潮,准确无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白马披上芦花做的雪蓑,天地茫茫。他收回放远的视线,还是那副如冰似雪的尊容,垂下头,眼尾仿佛有迟迟不落的雪珠。 李重萤看了他的脸,很惊讶地叫了一声,又抿住嘴角,欢喜地笑了,心想,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他们背道而驰,因为前路注定重逢。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