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无奈的倦态,这话说得毫无威慑力。 同学说他性子柔善好对付,果然没错。 她撞起胆子顶撞他:“退学就退学,谁爱上这破学。” 钟老师一时语塞。 小钟看他又轻易投降,心情五味陈杂。 教师不该这么当,一再退让,怎么镇得住学生? 他不适合这份职业。 但她没有发觉,只有在他面前,自己会说如此激烈的话,像是故意撒娇等他来哄。她们当然不是能够撒娇的关系,更像是这样——病入膏肓的患者执意向医生说,不必救了。医生并不能将自己的救治意愿强将给患者。 无关职业是否合适,这样的情形,他当然无话可说。 两人陷入沉默。小钟望向四周。 这间办公室许久没来,大变样了。堆迭如山的教辅材料被清理去,显得空旷、整洁不少。窗帘拉至一半,分出各半昏晓。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她们都在柔和的半片暗里。界限轻摇。他桌上的书画风清奇:《哲学研究》,阿伦特的《人的境况》,再是她看一眼就头大的数学书,但都不是寻常能见的课内教辅。 茶的香气缘着书卷袅然飘去,展翼似作青鸟。冬茶清婉似细雪,春茶自然藏着繁花的烈艳。在这底下,还有一种沉郁的味道,香水在久远以前沉淀下的后调雪松,怎么都抹不去。甜腻。似被捣碎的香屑铺陈于地。 背后的书橱挂了一幅只展开半卷的书法,以前从未见过。定是怀王作计误,无事翻复用张仪。行草写就的《杨柳歌》,似董其昌的路子,风流有余,清逸难收。游龙戏凤看似轻巧,却凝着偏执的劲。后来,他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她就知那是他的墨迹。她们该是同类。 小钟环顾四周,唯独不敢看面前的人。直到屋子里的细节都看尽了,无处可看,才若无其事地偷眼瞄他。却不知他一直望着自己,眼神被逮个正着。 他给她递上一杯茶。天青色的琉璃玉瓷盏,大小正好掐在少女的虎口里。 意思是说,他想与她坐下来谈一谈,并非他作为上位者单方面向她教导,而是以对话的姿态? 他已经递出表达友好的橄榄枝,等她愿意开口。 但到底,话是由他先说:“或许,也可以试着不必如此戒备?你还对我一无所知,不是吗?因此也不必先入为主,认为我一定会与你作对。就当是被我骗了,试着相信一下怎么样?” 她苦思许久,终于又将他的好意揉皱成团,塞回去,“有什么好说的。” 以前从来没人这样问过,锲而不舍地想要让她打开心扉。现在停下来细想,她竟连自己的心是什么样,都已摸不到。 想不清楚,不想了。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去秋游,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而不是在学校里坐牢,为一些根本想不清楚的事情浪费脑细胞。 她烦躁地将杯中茶水一口闷。 回甘的白桃香味藕断丝连泛上来。 他依然无所欲求地注目于她,只是她,别无他物。 她好像从他的眼神中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想要有个人懂得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关系。不是跑去哪里都无人在意,捉迷藏却被遗忘这场游戏,而是总有一个人,细腻地留意到她的藏身之处。她永远会被发现,被找到。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