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李慧君的眼球发烫,头脑都发晕了,手死死按着牌,食指掀动牌的顶角,慢慢的,牌露出来了——所有人都绷紧了,只有上头的电灯泡,噼啪碰,烫到飞虫。 是张叁边,红桃8,李慧君头脑空白。 霎那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像是被吞了,只剩下盲音。 刚才赚来的筹码,连带着十万块的本金,被荷官轻易地划拉过去,碰上。 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崩溃。 外头,铁门被哐当踹开,房门直接抡破。 李慧君神魂还没来得及归位,就听得声怒吼:“蹲下!” 她转头,只觉得像是被人敲了一记,哪来这么多拿警棍的警察?怒吼声让她本能地惊恐,脑子里的保险丝却又被熔断了,以至于李慧君脸上的表情是木讷呆蠢的,其他人一样迷糊。看场的人还在墙边站着,警员怒喝,“全部蹲下——” 看场男人的肩膀原是松垮的,被警棍架着,一按,就蹲下去了。 一屋子人全龟缩在地上。 几个看场的讲唇语,警员暴喝:“不要讲话!双头抱头!” 李慧君的眼睛被熏红了,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趴坐着,抱头,死死盯着地上的香烟头,盯着废屑。“手铐铐上走!”上手铐了,李慧君不敢抬头看,人一个个被警察押送出去,警察一把拉起她的手,李慧君听得弹簧声,她也被铐上,手铐是冰冷坚硬的,李慧君心落了,掉进黑咕隆咚里。 “起来走!”警员把她往外押。 下大雨了。 胡笳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警车队开走,车窗上都是雨水,又重,又糊暗。 胡笳看不见她的妈妈,但她知道,李慧君一定在里面。 云里的水全挤出来,反而能看见清白的月亮了,那是淡淡的小孔,啄破黑暗。胡笳拿着碎掉的手机,扫了辆自行车,骑上去,她的衣服吸饱了水,身体的关节也仿佛发锈了,整个人变得非常笨重,还好有澄亮的路灯照亮她。 她踩着自行车踏板,向前,向路灯,向远方冲刺。 雨像雪,洋洋洒洒,她在光里横冲直撞,下坡,骤雨,她野蛮张开双手。 迎着大雨,胡笳对自己发起誓,她永远不要迷失她的方向,她是她自己的指南针。 回到家,给李慧君买的东西还躺在地上,鸽子垂着头。 胡笳叁两下收拾完东西,冲掉手上的血汁子,到浴室,打开淋浴。 热水冲下来,她终于捂住脸,肩膀颤抖,她今天,亲手把妈妈送进了警察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