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琴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宽大的白色睡衣盖在她的骨头上,仿佛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具骨架,她面色又青灰,眼窝凹陷着,看起来尤其疲惫。谢素云去世之后,她一直在变瘦,如今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整个人像一片一片锋利的石块堆起来的,谢雨浓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母亲接触过,他总疑心会被她割伤。 “你奶奶出去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罢了,很快弥散在空气里,叫人以为是自己误听。 “是,”谢雨浓回答完,没来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敢看谢有琴,于是低着头又补充了句,好叫两个人的氛围自然些,“奶奶去买油条和小笼。” 谢有琴缓缓动了下脖子,似是点头,大约又站了一两秒,她也察觉到了母子之间的无话可说,于是转身又进了主屋。 谢雨浓这才抬头,看见那瘦削的背影飘到供桌前,似乎拿起什么,又听见打火机咔嗒一响,一缕细细的灰白色的烟便冉冉从她的身上升出。谢雨浓待她跪下,看见香炉里已经点上了一支新的香。他不禁往旁边看去,房门敞开着,能看见地上落着青白的天光,如同一层薄薄的雪。 如果说一个人的离开会带来什么,相比于悲痛,谢雨浓想,其实是空缺——巨大的空缺。谢素云离开以后,这个家像有一堵墙破了个巨大的窟窿,狂风骤雨不知疲倦地灌进这个家里,摧毁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为了堵上这堵墙,弥补这份空缺,谢有琴几乎有些疯魔,她搬进谢素云住的那个房间,甚至偶尔也穿谢素云留下的衣服,那些如今看来不合时宜且怪异的倒大袖旗袍。 种种的古怪,都让这个家看起来失魂落魄。他们的脊梁原来都在那个早晨被悄无声息地抽走了,而谢有琴显然是最痛的那个。 谢雨浓的目光在谢有琴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待谢有琴要转身的时候,他才匆匆收敛自己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与母亲的回眸匆匆擦过,往厨房去了。 米粥的香气扑鼻而来,叫他如梦初醒,顿时想起来吕妙林的嘱咐,待他急匆匆拔了插头,粥已经溢得到处都是。谢雨浓看着这片狼籍,默默拿起抹布一点一点地开始收拾,粘稠的粥水吸不进抹布,反而将抹布也弄得黏腻不堪。他手上收拾着,心中却想,这多像他们的生活。 “我来吧。” 谢雨浓的手在谢有琴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及时抽走,整个人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样连着后退了两步。谢有琴的手僵在那里,整个人停滞着。 “我去楼上拿个东西。” 谢雨浓没办法不快速离开现场,他怕谢有琴问他任何一句话,他怕自己对谢有琴说出不该说的,却又一直想说的话——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