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享叁年,秋末冬初。 “望母亲收回成命!” “早兰驽骀朽木,怎堪担家主大任!” “望母亲收回成命!” 松雪一族的宗家府邸,绘间长廊下的白砂地上,不过二十青春的年轻女子伏身叩首,向着绘间中未曾理睬她半字的家主呼喊不休。 松雪宗家六代家主松雪叟川,膝下有双生女一对。早出腹宫的名“早兰”,是为长女。晚出腹宫的唤作“晚梅”,为次女(注1)。 二女同父同母同一胎降生,也就不分嫡庶。然于倭国坚若磐石的长女继承制下,但凡快那么瞬眼的时间,长幼即定尊卑。就是后来的八代将军德川吉宗也不得不将江山交由罹患脑瘫、被揶揄为“小便将军”的长女,莫有可商量的余地。 而这松雪宗家的家主长女,虽非智障,四肢亦无残缺,生于丹青世家,自小便得最优最上等的绘画教习。可怪就怪在松雪一族的绘才半点未能由其继承,同承一母之血,受一师指点,其妹晚梅十叁的年纪遂得将军赏赐,作为长女的她元服数年仍未获一官半职。 贞享叁年秋末冬初的这一日,寒风肃杀,她的母亲当着松雪族人的面宣告隐退,第七代家主由长女早兰继任。 “早兰驽骀朽木,怎堪担家主大任!望母亲收回成命!” 腿已麻木,嗓已嘶哑,母亲犹不开门。初冬的空气中酝酿着雪,身心俱疲,她骤然想到女儿今晨说要画下今年的初雪送给她。 “姐姐!姐姐这是何必?!” 妹妹的到来早兰并不意外。她绘才卓越的胞妹,从她们此生首次拿笔作画时就更得母亲的喜欢。 她的胞妹固然敬她爱她,总以下位者自居,将军的赏赐封都未启开过。然有光的地方必有影,妹妹越是耀眼夺目,就愈发衬得姐姐的无能。 “晚梅。” 搡了妹妹的撑扶,早兰以手支身于白砂廊下。 “你想当家主吗?” “姐姐先我出生——” “我问你想不想,而不是该由谁当。” “姐姐……” 一径缄默,晚梅别眼不去看姐姐含怨藏恨的眸。 姐姐冰凉的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们为孩子取了“融野”这一名字,很温柔的发音,光是念到便觉有和煦春风拂面。 “当初若你争口气比我先出来,你我这辈子,都会好过很多。” 祖母的无视,母亲的冷漠,那些明里暗里的比较和比较带来的屈辱,曾被寄予厚望的宗家长女饱尝了二十年。 一句“抱歉”也好,“很辛苦吧”也足够了,可母亲从未对她的长女说过,而今更是要逼她的长女去死,好由才华出众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