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很软,像儿时的床。太阳刚刚落下,地面还有些余温。我就躺了下去,海浪在身侧或身下游走。我想,那是我妈的手。 她在抚摸我。 我把脸埋在沙子里,没一会就留下一小片水渍。没错,那一定是被海潮打湿的。 其实还没完全入夜,可我冷得发抖。身上没有任何力气,悲哀的是,我很难站起来。 我选了个僻静无比的地方,现在却没法自己站起来。 直到胃里一阵翻腾,我才想起今天的药还没吃。可我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只有眼泪抑制不住地流。胃的抽搐带出一些呕吐物,我只能平躺着望天,像一条死鱼,任自己鼻口被堵塞住。 后来我的眼皮也支撑不住,眼前模糊一片。闭上眼前我感觉身体被一双热乎乎的手稳稳托起,虽然鼻子被酸馊的东西堵住,但衣服的触感是柔软干净的。 我还看到一片强光,光里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书。 扉页用铅笔写着,心存希望,接受死亡。 *** 刘医生比平时还要严肃,脸黑得像鞋底——不对,我不能用这么不礼貌的词去形容一个救死扶伤的人,总之他脸色不好。 看大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病一定是恶化了。我在门外看见了我爸,比上次见他时老了至少十岁。 多可怜的男人啊,失去了伴侣,没过多久,也许还要失去孩子。他没进来,我也没勇气面对他,就隔着玻璃门,遥遥望了很久。 现在我身上插得管子比原来还多,但是痛感没那么明显了,也许是麻药劲还没有过。我拿手摸了摸肚子,发现裹着很长的纱布。 刘医生看我醒了,神色凝重地说,别担心,虽然有扩散,但是已经摘除了。只是以后饮食起居都要更小心一点,因为耐药性已经产生,需要换一种治疗方案,也许换药早期会出现不适症状。 我只剩四分之一个胃了。 第一个进病房的人是方岷。我看到他紧紧攥着拳,腮帮子也因为用力而鼓起来,一副痛苦又隐忍的样子。 我不禁心疼,苦笑道:“谁能想到呢?本来以为分就分了,结果因为我妈,你又得回来。” 我没有问他从哪里得知我的住处,也不敢去想今后该如何与他相处,只是觉得这一刻很难得,值得我忘掉病痛全身心去享受。 方岷把手覆在我的伤口上,怕我疼所以没有按实,虚虚搭着。温暖,干燥。 这么温馨的一幕如果不是发生在病床上,大概能被我写进回忆录里,然后认认真真在题目上写着:致方岷。 可偏偏我刚得知病情恶化的消息,而我俩已经不是恋人关系。我如果真想写回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