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淮问道:“他身上什么地方?” “心。”吴震道,“就嵌在他心房上面。奇怪得很,是不是?” 裴明淮看着那头发丝一般的一小段金丝,也不得不佩服吴震心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吴震道:“我前些年倒是见过一回,这是启节,青铜所制,是十分贵重的,寻常人家决不得有。尤其是金丝嵌字,连仿造都难得。柯罗只是个县衙的捕快,哪来这样的物事?明淮,他难不成有什么来头?” 裴明淮不答,却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找的?你知道能找到这个?” “我原本也以为,那凶手跟死者有深仇大恨,非要剖腹剜心,方解其恨。”吴震道,“但我把三具尸首细细看来,才觉得有些不对。” 裴明淮对他这“细细看来”,大是佩服,自己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真不是当神捕的料。“哪里不对?” “我先说那个余管家。按理说,这么一刀剖下来……”吴震拔出剑,虚挥了一下,“那凶手用的不是这样的剑,看伤口,是把十分锋利的匕首。凶手并未刻意地去剜死者的内脏,只是匕首太快,一块块地削落了些许下来而已,大半的内脏,还在原处。你要不再去看看余管家的尸体,留意看他的……” 裴明淮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继续说。” 吴震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裴明淮不够“用心”,又道:“凶手其实是想找余管家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但为了不让人察觉到,所以有意做成了这剖腹剜心的形容。而沈于蓝和柯罗——他们的心却都在。依你所言,你看到沈于蓝的尸身的时候,她的心并没被剖出来,但我来的时候,她的胸腹竟然被人以掌力击碎。我看,问题就出在她的心上。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去细细察看柯罗的那颗心……嘿嘿,总算让我找到东西了。这凶手,千算万算,真是算无余子,但还是百密一疏。若没这个疏漏,我怕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为的是个什么东西!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明淮沉默不语,吴震又道:“为何要把那余管家挂在水车上,这一点我也有些想法。明淮,你说,当时你是被一声尖啸引过去的?” “不错。”裴明淮道,“想必是有意要引我们过去看的。” 吴震点了点头,道:“是不是死在水车上,未必要紧。要紧的是,余管家死,要让大家都看到,所以选择了水车那么一个最显眼的地方。明淮,你可知这余管家有何来历?看他脸上那伤,想必也是有什么缘故吧。” 裴明淮其实并不想说出余管家的来历,但若想要吴震查案,什么都不说,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便道:“这余管家,以前是李枫李太守的管家。李枫此人,想必你也知道吧?” 吴震“啊”了一声。“什么?是他?自然知道,他上任途中全家被杀,是何等的惨事!这余管家,便是当时活下来的?是了,这便是了,想必余管家知道些什么,不,恐怕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藏在他身子里面,这一回,还是被人拿走了!啊,若是找到这个杀人凶手,想必当年的李太守全家被杀的案子,也能一并破了!我一直想不出为何这个普普通通的管家会死得这么古怪,这下就找到原因了!” 裴明淮也不禁佩服吴震脑子转得快,不由得道:“有时候我觉着你真不像神捕,现在呢,我觉得你这神捕之名,好像也名不虚传。” 吴震斜了他一眼,道:“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能装傻当然要装傻。若是比你顶头上司还聪明,嘿嘿……” 裴明淮哪有心情跟他讨论官场上的为人处事,问道:“你还有什么发现?” 吴震道:“我倒也想起了一桩事。” 裴明淮道:“什么事?” “永昌王的事。”吴震道,“原本皇上念在永昌王曾随先帝南伐,立功甚伟,他家人只是为奴为婢,并不曾斩尽杀绝。可是过了两年,却有旨意说,永昌王家眷牵涉巫蛊之案,全部诛杀,哪怕是孩童都不曾留。你也知道,本朝哪怕是诛五族,十四岁之下的也向来是处腐刑,永昌王这件事,是破例了。” “你是说这桩事啊。”裴明淮道,“你怎会把这案子跟沈家的事扯到一起来?”自己跟沈信刚才说的事,吴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 吴震沉默良久,道:“这样的事,其实最好莫翻出来,你知我知。你真要我说下去?” 裴明淮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走回来道:“无人,你我有话便说。吴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皇上登基,说实话,并没什么问题,虽说恭宗与先帝不睦,最终父子火并,但当今皇上是皇孙,他即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