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平素最通透的慧空,今日也不禁有些着相,将曹寅亲自送出山门。曹寅已经是将甲子的人,两人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期。 走到山门,曹寅转过身来。望了望远处的香烟了了,冲慧空摆了摆手。 慧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目送曹寅远去。 曹寅打清凉寺出来,回到织造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他没有直接回内院,而是到了东路的花园子。 虽说已经是入冬。但是江宁的气温仍很暖和,织造府花园里的树上还尽是绿意。 曹寅伫足树下。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想着在这里生活二十余年期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也带着几分感触。 原本真以为要在这边终老,能这般抽身,也算是得了善终。为子孙积福,就是他如今心里最大的念想。 真是不服老不行,昔日的豪情壮志已消磨殆尽。就是“忠君爱国”四字,想起来也不如过去那般沉重。 终于要回京了。 这边府里的私产,早已收拾妥当,现下就等着启程。要是路上天气好,不耽搁,到十一月中下旬就能到京。 曹寅已经写信给儿子了,如今总算是要团圆。 因花园太大,曹寅走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看着天色擦黑。他便没有多留,使劲的伸伸胳膊,从园子里溜达出来。 园子门口,已经有人肃手等着,正是柳衡。 见曹寅出来,他上前一步,俯首道:“老爷!” “齐观,你这是专程等老夫?”曹寅问道。 “是,老爷,小人听大管事说老爷太太已定下北上之期……”说到这里,他却是带了几分犹豫,道:“小人是飘零之人,得大爷庇护,得老爷收留,心中感恩戴德,情愿孝犬马之力。只是小人从京中逃亡出来。要是再随老爷太太进京,说不得要给老爷同大爷惹祸。要是老爷抬举小人,小人宁愿往丰润,做一守墓之仆。” 柳衡同简亲王府的恩怨,并没有瞒曹寅,曹寅也是晓得的。如何安置柳衡,他也思虑再三。 他并不是只看出身的迂腐之人,对于戏子也不会心存鄙薄之意。两人相处两年,整理了不少曲子,算是半个忘年之交。 听柳衡这般说,曹寅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你老实本分,不愿惹是非是好事,只是以你之才,怎好为下仆?老夫有一舅兄在苏州,他也是个爱好丝竹之人,老夫想要荐你去他府上当差,你可情愿?” 柳衡自请守墓,实也是无奈下策。 他自幼只会弹唱,不通生计,要是离开宅门,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只是感念曹家大恩,不愿自己给曹家带来麻烦祸患,所以才想着做一守墓人。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