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那样称量自己,但看到自己的血亲如此表现,她有一种荒谬和荒诞的交织感,觉得悲伤又可笑。不知为他们那样看待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被这样看待。 她也明白了林翠这趟过来大概主要不是为了游玩,那与她一贯节俭的生活理念不符,理应是为促成一场家长眼里合适的相亲。 她认真地看着林翠在哭,有一个想对她说一些更残忍的话的念头,可又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提到了,我也跟你交个心吧,妈妈,”梁爽很平和,“我没打算跟任何人结婚,也没打算跟任何人有什么结果。我一点都不想费劲巴力得到那些不过如此的东西。我自己有爹妈,费劲去讨好别人爹妈干什么呢?图争一个伺候他们全家的权力吗?” 梁爽轻轻一哂,倨傲又清醒的一双眼:“我不靠任何人活着。你跟我爸生了我,我天然亏欠一分,你们养了我,我知道我该回报什么。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我打算上赶着去凑的。那没见过面的人,靠‘机关工作’几个字都要把你压趴下了,我真跟了人家,是嫁过去当老婆,还是卖过去当丫鬟呢?” 梁爽看到林翠眼里的“怒其不争”,于是她忍了又忍的话忍不下去:“你自己都这样看我,怎么指望旁人能把我看得起起的?等我找了一个‘好婆家’,我们全家一起上赶着讨好别人么?” “妈妈没有,可是妈妈没想到你……” “没想到什么呢?”本该是诛心的话,她说出来却只觉荒谬,“没想到结婚前跟别人睡了,将来进不了那些‘好人家’?” 大约这些指责都不能使她有所动容,林翠终于变成了纯粹地,只属于她自己的悲伤。梁爽不知道她在哀悼哪一种失去,好像为她的贞洁,还有一份与贞洁绑定的“前途”。 她有点想抽一根烟,可是屋内装了烟雾报警器,于是她剥了一颗薄荷糖在口中嚼碎,爆裂的薄荷味使她异常清醒和冷静。 梁爽给她拧了一方热毛巾递过去,叫她擦脸,然后自己轻轻地笑了:“可是我自己好得很呢,这里没有人在乎我将来嫁给谁,也没有人管我从哪里来。我手底下带着那么多人,都管得好好的。挑剔的客户满意我,难搞的老板倚仗我。够不上你说的那个‘好人家’,对我一点儿也不可惜,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呢。” 林翠看起来无力极了:“可是你,你想好跟这个人结婚么?你跟谁结婚,谁不问这个呢?” “就非得上赶着在那些人里找一个是么?”梁爽慢慢收敛了笑意,“比起这些,我更怕稀里糊涂结了婚生了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问我为什么妈妈总是发愁,生活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林翠终于收了声,她喃喃道:“你在怨我呢,你怨我生了你。” “睡觉吧,我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她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