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娘,我知道了。” 唐荼荼不假思索地应了声。近些时,跟她说过类似话的人太多了,唐荼荼已不需过脑了,通通一句“我知道了”回应。 她送着华琼出了后门,伸手要扶她去踩那上马石。 “快别扶我,踩着这石头,我就不会上马了。”华琼笑着格开她的手,手托马鞍,借着马镫一使力,利落地上了马。 马儿仰着脖子轻嘶一声,四蹄连点,跃跃欲奔。 唐荼荼看得眼睛晶亮。 当娘的知她心意,居高临下笑道:“你舅舅刚从南面回来,给你带了匹小滇马,还没寻着机会给你。等再过半月,天儿不怎么热了,娘带你去乡下骑马!” 话落一扬鞭,马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棕红油亮的鬃毛与尾巴扬在风中,转眼就远了。 这位“大奶奶”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拢共坐了没一刻钟。后院的仆妇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了个实实在在。 胡嬷嬷在后门张望了一会儿,见华琼骑着那马拐出了巷子,才松了口气,叮嘱后院的仆妇:“都管住嘴,不能把大奶奶来过的事儿与夫人说。” 仆妇们面面相觑,见嬷嬷瞪大眼睛,要露出怒容了,才连连点头哎住。 等嬷嬷一走,几人头挨着头,凑一块闲唠起来。 她们唐府的事儿颇有点意思。听说老宅那边的老太爷是杂货起家,商贾人家,治家不严,分家时跟过来的两户家生子嘴也没多紧实,雇仆们又个顶个的机灵,连问带猜,把事儿猜了个透。 这位大奶奶是老爷的元配夫人,宅里的下人不知道怎么喊,这么多年,一直含含糊糊喊一声“大奶奶”。 大奶奶家里也是从商的,家底比唐家要厚,唐老爷打小念书,身有功名,也是媒人眼里的金龟婿。 这段姻缘本该是一桩美事,大奶奶当年嫁进唐府时风风光光,十足的体面。可没一年,她生大少爷和二小姐这对龙凤胎时,血崩不止,生完就断了气,只留下老爷对着俩婴孩,悲痛欲绝。 人送进了棺材,吹吹打打地要出门了。这大奶奶竟起死回生了,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和以前不似一个人。 勉强做完了月子,大少爷和二小姐乳还没吃上呢,大奶奶就从唐家老宅搬出去了,回了娘家,把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留在了老宅里,死活不肯做唐家的媳妇了。不久又由她那父兄做主,去唐府讨了一封和离书。 不知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能抛下孩子一走了之。外人一看,好嘛,闹得这般难看,两家还不得撕破脸,断绝来往? 却没有,华琼跟唐老爷都不拘着孩子两头来往。又隔了两年,这一任唐夫人嫁进府里续了弦,也同样不拘着大少爷和二小姐两头来往。 府里的下人不敢嚼舌头,心里边却悄悄揣摩:当家主母子息艰难,就生了一个丫头,把元配夫人的儿子养在膝下当亲儿子养,心里边儿不定得多恨呢。 可任他们怎么睁大眼睛看,也瞧不出端倪来,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大少爷恭恭敬敬喊夫人“母亲”,夫人也慈慈爱爱为少爷操持,真跟亲娘也差不离。 而先头这位回了娘家的大奶奶,更是了不得,抛头露面,把华家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 虽说这位大奶奶不怎么讲规矩,每回过府看闺女,她都不投拜帖,也不提前知会,说来就一阵风似的来了;却也很讲究,她每回过府都专门掐着老爷不在的时候来,还会避着夫人,也从不留饭,看了闺女就走。 互相做到了眼不见心不烦。 “咱家夫人心善,不在意什么亲的继的,你们呀,心里有数就行了,可别管不住嘴,乱嚼舌头。” 讲故事的周嫂子讲得绘声绘色,雇妇们个个听得眼亮唇弯,心说这富贵人家,真是有趣极了。最后两边都装模作样地闭紧嘴巴,假装自己口风严。 第8章 与华琼叙过话,刚刚卯时二刻,六点钟,是唐荼荼十年如一日起床的点。 太阳露了小半张脸,唐荼荼在院子里做起了一套清晨舒展操,三角拉伸、燕式平衡、俯身夹背,活脱脱一个身体柔韧、姿态优美的胖子。 她举着两根镇纸当小哑铃,上上下下练了一遭,紧跟着又是一套变速跑,再加跑后拉伸。 福丫在旁边偷悄悄地跟着比划,姿势并不标准,胳膊腿都没打直。 唐荼荼也不管她,以前一个姿势一个姿势给她纠正过,福丫没有好好记,唐荼荼就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