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碗沿“叮”得一声脆响。 晏少昰眼皮欢快地蹦了蹦,一时没想起来,上回跟自己碰杯的是皇兄、是父皇,还是哪个皇叔了。 这黄梅酒是她家下人自己酿的,味道不算多好,劲头也不够,不过是解渴。 晏少昰一口饮尽,神思有点飘远了。 这华家,也是着人去查过的。他家从老太爷开始买田置业,几个儿女各有出息,如今商通南北,家业初成。 今日见那华夫人也是个爽利人,事事安排得妥帖,瞧着比唐二那父亲要厉害许多,也难怪她娘与她爹过不到一块儿去。 放下那酒碗,晏少昰忽的问:“你前头说要跟我讨赏,所求为何?” 唐荼荼平静的心又突突跳起来,扭头惊问:“我这会儿就能说么?殿下那图还没绘出来呢。” 晏少昰颔首:“你且说说,要是不麻烦,我顺手给你办了。” 他今晚比唐荼荼以往任何一次见他,都要好说话,眼里也比今晚刚坐下那会儿温煦得多,简直有点慈眉善目的意思。 唐荼荼没想到给他支个招,竟能有这样的待遇,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她今晚明摆着是有点飘了,连“逆时针”、“洋流”这种词都顺嘴出来了,可讲给二殿下听的时候,唐荼荼心里有紧张,却没多少“我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砍头”的恐慌。 这位二殿下,行事确实正派,唐荼荼从第一回见他时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心脏在胸腔里突突了半晌,壮着胆子问:“殿下,您是不是在全国各地、天南海北都有眼线?” 晏少昰凉凉一瞥:“你问这做什么?” 因为这一个月来,唐荼荼跟他打过四次交道,每一回都觉得他耳聪目明,她这边不管什么事儿,二殿下都能飞快地从不知名的途径知道。唐荼荼不信这么大个皇子,天天只盯着自己一人琢磨,他一定是耳听八方。 而唐荼荼从那半套《太平御览》中得知,盛朝疆域和后世中国地图相差不大,只是整个北边要比后世缩水一大圈,新疆、内蒙、还有东北的大半土地,此时都在蒙古和金人手里。 这样算来,京城的位置明显太靠北了,所以南边又有南京应天府作为陪都,南北两个直隶要想辐射全国,京城要上传下达,各府要直呈天听,消息必然灵敏畅通至极。 晏少昰乜她一眼:“不必试探我,你说你所求便是。” 看来是猜对了。 唐荼荼这么想着,端正了表情:“我不知道殿下是把我想成了妖怪,想我中了邪,还是别的什么。” 她对天比出三根指头,逐字郑重道:“但我对天发誓:我爱国守法,热爱和平,崇尚公正与法治。” “只是我看的书多了点,学的东西杂了点,恰巧懂得多了点,但我真的跟妖魔鬼怪没半点关系。殿下今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噢,大问题您也用不着我——殿下要是有什么鸡零狗碎的小事,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找我,我必竭尽全力给殿下想想法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呵。”晏少昰又笑了声。 他大约是不习惯正儿八经笑的,于是每一声笑,都像是从鼻腔里溢出来的一声“哼”。唐荼荼总要仔细瞧瞧他的表情,通过嘴角弧度、眼神光来判断判断他这是笑,还是冷嘲热讽。 噢,这回是笑。 唐荼荼心里轻松起来。 晏少昰淡声道:“你是什么,我自有判断。说你所求吧。” 唐荼荼嘴巴张了又闭好几回,比先前开口跟他讨赏时还要迟疑。一向做事果断、从不瞻前顾后的她,眼下竟有点拿不定主意。 半晌,唐荼荼深吸口气,才憋出一句:“殿下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 晏少昰心里一跳,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转起来。 十四岁的丫头,有点急智并不难得,学识渊博如她的却是凤毛麟角,可天底下奇人虽然少,总还是有的。兄长门客过千,里边有许多十几岁的少年都惊才绝艳,便是晏少昰自己不爱养客,他手边年岁小的奇人也不少,在国子监里多有神童之名。 可这个年纪的小孩,眼皮子浅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