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怎么能这么拍,伤书!有毛掸子的,轻轻扫,对喽!都是精刻本,坏一页都没法儿补的。” 唐荼荼不懂善本精刻什么意思,“这是那位老先生的原稿?” 王太医:“三百年了,哪有原稿?原稿抄家那会儿就佚散了,只留了几套手抄本,还是祖母花甲之年时花了大价钱,做得了几套雕版印本,我父亲那一辈的的叔伯姑母们都留了一套。” “祖母叫我们随缘吧,学会了,不一定用,教我王家子孙中但凡从医的,都得把这套书熟读领会,今后治病救人首选汤药,碰上急难之时,再给病人试试针刀。” 作为救急之策也好,时代差距太大了。 纸张脆黄,一碰就枯叶般咔擦响,唐荼荼都不敢重碰,拿指甲盖轻轻挑起扉页。 她只瞧了一眼,心便狂跳起来。 ——扉页上什么也没写,只以褪了色的红,画着一个空心的红十字。 红框白心,四颗红心围了一颗白色十字,是后世医院固有的符号,也是这个朝代不可能会有的符号。 果然,盛朝的外科祖师爷也是后世人! 唐荼荼心里激动得难以言表,顾不上细想,连忙把手头这本书从头翻到尾,囫囵吞枣扫了一遍。可惜整本全是医案,祖师爷没留下自己的话。 王太医道:“你拿几本回家慢慢看罢,时辰不早了,祖母的遗物找出来了,丫头与我来罢。” 刚才求王家让她看看遗物时,唐荼荼坚定,可眼下,她反倒犹豫了。 她咬着唇肉碾了碾,在这细微的疼里拿定了主意:“王伯伯能不能等我几天?初一,最迟初二!我再带一位朋友过来行么?” 在王太医惊讶的目光里,唐荼荼愧疚得抬不起头,却又不得不说:“……他家祖奶奶,也跟江神医是挚友……” 今儿是七月二十五,萧临风和他半月一替,江队长还没出来。 如果真的是江茵,那她留下的东西,不能是、也不该是由她先看。 看老人遗物的忌讳开了一道口,就不好拒第二遭了,王太医闷想半天,愣是想不出如何能拒绝她。 最后无奈一摆手:“来吧。那遗物里也没什么私物,只有器具、遗书和几封友人书信。祖母那时候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明了,写字缺笔少划的,我们都认不出她写的是什么——你们想看,就来罢。” 大约,是简体字。 唐荼荼与王家作别,回家时雇了辆停在路边的私家骡车。 车轮不平坦,唐荼荼心被颠得上来下不去、下去上不来的,掀开车帘唤那车夫:“您慢点,我多付您十文钱成么?” 车夫应声慢下来。 唐荼荼抱紧了怀里一摞书,她借回来整整十本,走前,王太医千叮万嘱叫万万不能损了这一摞宝贝。 马车颠回安业坊时,天都露黑了,珠珠和莞尔手拉着手从大门撞出来,各一条腿绑在一块玩两人三脚,这么个简单的游戏,被她们走得活像两人没脚。 唐荼荼忙往路边躲,把书抱得高高的。 “荼荼姐,你今天怎么没去我家呀?”莞尔问她。 唐荼荼努努下巴,示意从自己胸口顶到下巴的这一厚摞书,“我要学习,之后几天就不过去啦,让你哥好好养伤。” 莞尔嘻笑道:“姐姐自己跟他去说,我才不想触他霉头!” 唐荼荼笑着应付了两声,往门里走,什么言外之意也没听懂。 她一整天东奔西走的,出了一身汗,饭罢沐浴更衣之后,才坐到了书桌前。 她还留着上辈子白天工作、夜里学习的习惯,白天在外边跑,夜里挑灯也要看书,烛光费眼,有华琼送来的萤石珠补光,亮度能顶个小台灯用。 按着书籍编序,唐荼荼翻开打头的一本医案埋头读起来。 她比看那套《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