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的大宛马常年圈养在家中,吃的是黑麦草,配上豆子玉米的精饲,一年到头出来放风的机会少得很。这马没见过世面,乍一出门,连野草都稀罕,垂着脖儿,遍眼瞅着绿草去啃。 褚泰安“啜啜”两声,牵着马缰拽一拽,那马就直起脖子来了,温顺得不得了。 “这什么玩意?养头驴都没这么窝囊。” 狄叡多看一眼都嫌恶,又去瞧他马背上的那头猞猁,戏谑地笑了,这内林除了鸡鸭就是兔儿,难为他能找着这么大一头猫。 狄叡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子,其生母是个异域舞娘,早早没了,记到了正室夫人名下养,也算是蹭了个嫡出。 他长了一双丹凤眼,斜眼看人时成了吊梢眼,人就显得阴沉刻薄。 他是为数不多的入过许灼灼雅室的男人,豪掷千金才进得门,进去了,听听琴说说话,从未敢唐突佳人。 每回,狄叡一提起要为许灼灼赎身的事,那雪雕玉砌一样的人儿就湿了眼睛,垂泪涟涟,劝他不要忤逆家里,说“奴家宁愿在火坑里待一辈子,也不愿意看公子和爹娘离心”。 这样好的姑娘…… 一想到灼灼被他糟践,狄叡心里就冒火。 “小公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胆子指甲盖大,在这小林子里头抓猫儿玩,真有你的。” 褚泰安深吸一口气,掀唇就要骂架。 “叡兄说笑了!”沈乐天忙替他二人打圆场:“是我身子弱,中了暑气,拖累了泰安的脚程——叡兄是想问灼灼姑娘是吧?我也关切着呢,再过两日,泰安就放她出来了,到时候咱们给灼灼办个接风宴……” ——过两日就放出来了?!还不是被他玩弄过了! 狄叡刚从猎林里出来,一身血还是滚烫的,被这一句激得暴怒:“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读遍圣贤书,当得褚家一条好狗!” 火气盘桓心口,横冲直撞地要寻个出处,狄叡一鞭子朝着沈乐天面堂抽来,沈乐天惊骇地瞪直了眼睛。 那条鞭子却没抽到他脸上,狄叡似出手前心里就有数,当空甩了道凌厉的鞭花。饶是如此,也把沈乐天吓得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褚泰安当即蹦了三尺高,他挚友不多,仅存的这几位都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伴读伴读,伴着伴着就成了两肋插刀的朋友。 他把沈乐天往自己身后一拉,挺着胸脯骂上去。 “你个父阉母婢的狗趴子,满嘴喷粪!你再动一下鞭子!爷抽你个满地找牙!” 两边侍卫手都扶在了刀上,狄叡阴沉地盯了他一眼,到底怕这混子跑皇帐跟他姑父告御状去。于是一折马鞭,皮笑肉不笑地一拱手,敷衍地道了声“得罪”。 他是将门出身,其祖父为掌管三省军务和粮饷的蓟辽总督,老太爷于去年年初,染了一场风寒后半身偏瘫了。其父是狄家长子,含泪为老太爷乞了骸骨,送回老家安养晚年。 家里的顶梁柱垮了,合该沉寂下来。 可同年四月,他父亲擢升兵部左侍郎,离尚书部首只差一步,妥妥的将来留好的位置,只等着老尚书卸任。 到了年尾,又赶上五皇子出南三所、入国子监,狄叡名义上的幼弟被圣上点作了五皇子的伴读,一时间风头无两,续起了狄家满门的尊荣。 走前,狄叡落下一句:“内林都是娘儿们,你在这儿待着也不嫌臊,是男人就该进山,明儿咱们比猎,如何?” 一群公子哥面面相觑,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起哄应了好。 沈乐天心一沉,隐隐觉得不妙,他们只打算在内林玩一天,带出来的侍卫不是什么好手,好手都跟着褚家大老爷进山了。 这些人里头属他的父辈官位最低,国公府留他在小公爷身边,免不了有几分要他跟在泰安身边规劝的意思,防着泰安惹是生非。要是闹出大事来,没他好果子吃。 “泰安!不能应他!”他忙扯着褚小公爷,急得出了一头汗。 可这激将法忒好使,褚泰安咬紧牙:“好,进山就进山!” 第118章 野射一比两天,进山的精射手们还没见影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