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目明,不像“痴儿”。 痴儿在后世叫小儿痴呆,是智力发育迟缓,连带着影响了语言、运动神经中枢,唐荼荼虽没仔细了解过,却也大概知道“痴呆”是什么样子——目光呆滞、行动僵直、没法沟通。 九殿下虽不怎么说话,可那孩子一整晚的所有行为都有着明确目的性,是要与她接近。 最开始,他用剔蟹钎在桌上划拉、在她手心描摹、还有在烤鸭饼皮上刺字,全是在传信。待唐荼荼看懂了那十个字,满眼惊诧之后,九殿下就不再写了,趴在桌上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姚妃住在西六宫之一的长春宫。宫里宫外虽只隔了一道门,但出宫开府的皇子就算半个外人了,而后宫是父亲的后院。 晏少昰一般只往皇后和太后那儿走,除非年节时给老太妃们请安,别的时候他四处乱走,保不齐会被安个“失仪”之罪。 他与这九弟只每年年节时见几面,和唐荼荼想得一样。 晏少昰忖道:“小九是父皇的老来子,父皇以前偏宠他,常为小九不言不语忧心。今年小九才开始认字,能写字已是不易——你从他只言片语中揣摩实情,实在心细……” 唐荼荼知道他的意思。 姚妃有间歇的疯症,又是道士唱戏,又是夜夜冒鬼影的,她听一个三岁稚儿写了十个字,还留意到了这十个字里头的信息,及时发现了香的问题,妥妥是立了个大功。 晏少昰:“至于是不是早慧,我跟父皇知会一声罢。” 那就好。唐荼荼尽到了传话之责,将这个不知往哪儿摆的小包袱撂给了他。 她想了想,小心问:“皇后……为什么身体抱恙啊?” 皇家一年就这么几个盛宴,后位空着,实在不好看。 晏少昰徐徐开口:“我母后有眼疾,是早年生常宁时留下的病根。她见不得强光,强光之下会流泪不止,时好时坏的,因皇祖母寿宴硬撑了那么多天,最近又犯起来了。灯烛伤眼,左右是半个家宴,没必要强撑。” 青光眼么? 唐荼荼想了想:“那害人的……是纪贵妃么?” “不会是她。”晏少昰一口否决:“五弟当时也在殿里,昏了一夜,今早仍然呕吐不止,唇色发青。纪氏再毒,也不会动她这命根子。” 唐荼荼麻利地告了状:“可她一整晚都针对我哎?” 晏少昰瞥她一眼。 这丫头是逮着所有皇室秘辛问,实在逾矩,可他脾气死活冷不下来,只好随了心,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 “当年,母后是皇爷爷给父皇挑的正妃,可纪氏,才是父皇心头好,她屈居侧妃之位,心有不甘是必然的。只是纪家本家在江苏,满门儒生,翻不出大浪来,这么些年倒也算安分。” “直到去年,西夏勾结吐蕃土司,当地土司自立称王,率一群马匪屠尽了几个茶马市。当时,纪家长房纪仲容任西宁知州,不费一兵一卒,仅靠挑唆当地几个土知县,哄得吐蕃内斗一片,借机收复了失地,立了大功,封了个西宁侯。” “他是纪贵妃的嫡长兄。知州一任八年,到后年,纪仲容就要回京了,想是要留任京城了。” “而小五啊,过完年就十一了,那孩子是被父皇抱在怀里、手把手教着写字念书长大的。” 唐荼荼:“……那我大概懂了。” 十一岁,是个很微妙的年纪了,二殿下又是个爹不疼的。春秋鼎盛的皇上和年轻力壮的太子,这是历朝历代无解的局。 皇上看样子不像是短命,太子二十了,不小了,别的皇帝登临大宝的年纪了,他还是太子,以前只能听政问政,直到上个月皇上才允他参政。 这父子俩咬着权势拉扯,但凡生点什么嫌隙,纪氏就顺风上去了。 ——太子至孝,大概也是不得不撑起这个“孝”字来。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