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 唐荼荼望着星星听他讲故事,嘿嘿嘿地笑。 他从星星月亮,讲到牧草和牛羊,从城池的地理位置,又讲到人。 二殿下不是讲故事的好手,趣事讲完了,话就贫乏了。 “你知道西辽么?在咱们盛朝西北方向,占了很大的一片地土,十来年前被蒙古灭了国,王室几乎死绝,只有末帝膝下的嫡七子于流亡途中继了位,草原上敬称一声‘辽后主’,汉名耶律烈……这耶律烈去年收养了一小童,叫乌都,此子聪明伶俐……与我碰过一回面。” 唐荼荼转过头:“然后呢?” 她眼眸太亮,晏少昰错开视线避了避,望向北边。 “……是个好孩子。” 国名、地名、人名通通不熟,唐荼荼只当他要讲故事,没听出二殿下吐字艰涩。 半天没等着下文。 二殿下又另起了一话题:“军中分左中右三军,总共十二营,大大小小三十多位将军,各是各的脾性。都说奴才肖主,兵也肖将,将军的脾性,就是手底下兵的脾性。” “方老将军年轻时就有大将之风,奈何这些年妻离子亡,伤在命宫,渐渐练兵酷虐,不达大体,他营里一群校尉逞凶斗狠,屡屡滋事……这点上何将军比他强。” “但论领兵,我们当中无人比得上元将。据闻元军不设前锋营,每逢大战前,抓签抽一个营视作前锋,当日摆大饔宴,好酒好肉吃一顿,就能叫小兵甘心去做送死鬼,以血肉之躯扛下咱们的第一波火炮,好给他们的后军开路。” 唐荼荼坐在摇椅上,脚跟踩着地,一晃,又一晃,摇椅底下的旋杆咯吱咯吱响。 战场的事讲来无趣,晏少昰又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句句平板,旁边也没个声儿,他在满院的静寂里几乎要以为唐荼荼睡着了。 偏头一瞧,才知没有——唐荼荼皱着两条眉毛,听得认真。 晏少昰静静看她片刻,无声笑了。 宫里没人爱听这个,却总爱张嘴问:边关什么样,打仗什么样,草原人什么样。 天下有无数的文人写书、说史,朝廷也爱使唤他们,让文章学问做愚民之具,把北方的外族称作蛮族,描画成茹毛饮血、敲骨吸髓的怪物,要把蛮夷描述得不像人,要让每个兵都坚信绞杀蛮夷是大义。 离京前一日的大朝会上,父皇让他详述北边的战情。 晏少昰说,“北元有官制,有行省,也有藩属,高门大户会捧着书识字,他们也写诗作画”。 太和殿里便是一片笑声,活像听见了猢狲扮人。 他又说,元人朝廷网罗了一群学士,专门学习儒学,还重金招揽汉人幕僚和儒生。他们抓回去的战俘多数就地杀了,唯独不杀匠人和学士,把学士关在一起,叫其默书,能默出一本大作的就能活命,默出三本的加官进爵——赤城城破的第三个月,元人战场上就出现了兵阵。 太和殿的笑声窒死在一片沉默里。 可隔日,《士子报》上这事儿一点没提,满纸又是“中原将士勇猛,蛮夷何足为患”了。坊间多家学社举办了赛诗会,评比边塞诗文,骈四俪六的,书生洋洋洒洒的大作一篇接一篇。 晏少昰睄了两眼,俗下文章,满纸粪土罢了。 还不如唐荼荼皱的这两条眉毛份量重。 晏少昰也不用顾忌她听不懂,渐渐越讲越深,把边地的事、打仗的事全都酣畅痛快地讲出来。 “大同关外一战,城内火弹耗尽,至今没能填补起来。时下火器营中威力最大的炮,叫弘武炮,一门炮造价八千两,连边关的火器营练炮都得省着用。” “炼铁造炮不容易,栽培一个炮兵更不容易,要熬鹰练目力、练准头,进了火器营的兵也要月月考核,在远山上泼墨作靶,炮兵连续三炮轰不中靶的,就要撵回步兵营去。” “都说炮兵神威天降,实则一场大战中,炮兵是退场最快的,因为炮声如雷霆,填弹兵填完了弹药能跑远,操炮兵却不能跑,被震得五脏翻腾、双耳流血是常事——火器营的兵大多干不过三五年就得退下来,离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