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劲,好赖占住个食品安全,送进宫的鲙鱼却是做鱼生用的,路上稍有延误,太阳焐得细菌超标了,能给皇上娘娘们吃出个脓毒症来。 贡鱼挑拣一轮,一等二等鱼再挑拣一轮,刚死的鲜鱼要放在市场上卖,剩下的碎鱼、小虾、海簸箕,渔民留着自己吃,因为贵人不碰这些腌臜东西。 整个海滨经济都围着那一小撮上等人转。 别人看稀罕,看热闹,唐荼荼越看越窝火,索性扭了头。 她对所有阶级相关的东西敏锐得过了分,想来想去不痛快,只能掐断这念头。 唐荼荼只想找着村里的淡水井,提两桶水,盛满丛家姑娘的水瓮,他们一大伙人不能大摇大摆来,拍拍屁股走。 水井离海边不远,排着老长的队,村里的百姓吃用洗衣全靠这几口井。 队伍这样长,还是能一眼辨认出什么是疍家佬儿——疍民不论男女,都是破衣烂裳,乞丐装束,他们不像别的村民提桶挑担,而是端着破罐烂缸来打水的。 也有跟着爹娘上岸打水的娃娃,骨头瘦得像一把柴,却各个挺着个大肚腩,常年不洁的食水在他们肚子里结菌,腹中胀气是常事。 小孩儿背后大多拴着一截圆木,木头中间打个眼,两臂上以双股绳一绕,就把这几斤重的圆木拴上了孩子的背——这是疍家娃娃的救命绳,孩子太小,下盘不稳,怕一脚滑进水里来不迭救。 这些疍民,几乎是把“可怜”二字写上了脸。 可渔村并不富庶,臭鱼烂虾大锅烩、房上两片破瓦遮风的穷人家,生不出几颗慈悲心肠。 打水的村民们看见疍家佬儿,会把手放在鼻子前,装模作样扇扇味,鄙夷骂着:“今儿都要请神了,怎么还来?” 排在队伍最前边的疍家佬儿窘迫地挤出个笑:“今儿打好三天用的,后头两天不来,不来!” 他刚把水桶扔下井,又被后头的村民推搡一把:“你桶洗涮干净了吗!装过什么臭鱼烂虾的桶啊,臭了井水,天后娘娘不得三道雷劈死你啊?” “没眼力见,去后边排去!” 那些疍家佬对这样的嫌恶早习以为常,男人嬉笑着赔个不是,女人漠然地牵起孩子,走去队尾重新排,哪怕被村民指着鼻子骂,也没人敢争口舌。 唐荼荼在边上看着,再一次哑巴了。 昨晚上好不容易摁下去的火,突然没处可去了,一股莫大的悲戚在她胸口横冲乱撞。 她昨夜里听着丛家姑娘口中的故事,对这些疍家佬儿没半点好感,这群男人懒、刁,不愿吃苦入船帮,还能狠下心逼妻女作娼,打个水要点头哈腰,说话嬉皮笑脸,从头到脚无一处像个人。 可也没谁把他们当成人。 眼看着一群疍民被撵去了队尾,唐荼荼再憋不住了,出声呛前头的村民。 “你们这井上写着‘天赐井’,得天之佑,享尽地利,也不在村子里围着,这就是一口供来往渔民打水的井,是写了谁家的名,还是冠了谁家的姓?打水分个先来后到,凭什么他们得往后边站?” 乡下人,冷不丁听到这么字正腔圆的官话,又劈里啪啦一叠话没个停顿,都被唐荼荼说得愣住了。 傅九两一把折扇压在她肩上,哭笑不得嘀咕着:“姑娘属螃蟹的,什么事儿都能横过去插一手?村有村俗,乡有乡规,人家自己都愿意站后边了,你做哪门子仗义?” 唐荼荼瞪他一眼,再看满地村民茫然纳闷的表情,被憋得没话说了。 这一早上哪里是出来看热闹的?被贡鱼的气派拍了一身水,又被乡间恶俗灌了一肚子火。 叶先生和傅九两都是豁朗人,全程笑着看稀罕。只唐荼荼一人,心里的憋气无人说,快憋死了,提着满满两桶水气哼哼地走在前头,迈着大步,后头叶先生和傅九两追都追不上。 她进门时,正巧碰上古嬷嬷和张捕头领着人来了。 唐荼荼惊喜:“嬷嬷来得好快。”立刻拉他们去爹爹房中商量细情。 海边的娘娘会,是一年两度的大集,单是县衙就派出了几十个衙役,此时全在海边维持秩序,派他们往街上贴贴告示,不出三天,工厂招人的消息就能传遍整片海滩。 一边是华琼面前的得意人,快嘴厉眼会来事儿,一边是巡值治安的衙役,两边帮衬着,必定能把事办妥。 唐老爷做事细,想到古嬷嬷是京城口音,一群差役也不是村里人,略作沉吟,又写了封公函,委派此地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