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一表人才,今天还替他解了围,谁能不先喜欢三分?唐老爷脸上的笑止不住了:“钦差大人怎么称呼?” “鄙姓严,严……先煦。”年轻的钦差顿了顿,露出一点很微妙的笑意来,又十分诚恳道:“伯父啊,小侄有一个不情之请。” 唐老爷忙道:“严小友快说。” “我这一趟公差在身,差事未办完之前,是万万不能漏了行迹的。今日仓促之下实在无法,贸然喊了您一声‘爹’,咱们不如将错就错,在我办完差事之前,伯父对外就把我当作您的长子,私底下,唤我一声‘先煦’就是——我权且借着伯父一家遮遮掩掩。” 唐老爷:“这怎么行?哎唷,这怎么能行?大人真是折煞我了。但能帮上大人毫厘,唐某是义不容辞啊。” 晏少昰大笑:“好嘞,那小侄冒昧喊一声——爹!” 他糊着张假脸,喊了实实诚诚一声“爹”。 唐老爷壮壮胆应了一声:“哎,先煦我儿。” 钦差大人微服出行,必有大谋划——这声“爹”他得应! 这位严姓钦差果然是高官派头,他一落座,刚才摆在桌上的八盘糕果点心又不够看了,厨房上了一桌酒菜,臬台大人亲自作陪,哪怕老大人先前已经吃饱了。 饭还没过半,门帘豁开,一个侍卫头子挟着夜风闯进来,竟没通传,直直走过来附到严钦差耳边。 说话声不大,然唐老爷坐得近,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主子,岛上出事了,供神银失窃的事越闹越大,千余疍民围了岛,县衙急急加派兵马前去镇压了。” “姑娘呢?” “与公孙少爷一同上了船,赶在大潮前出海了。” 晏少昰寒着脸吃下碗里最后一口菜,不轻不重地把银筷拍在桌上,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账。” 他明明没发出什么震耳的动静,同桌的老大人、满屋的奴仆竟全被这两字惊得窒住了呼吸。 唐老爷是这时才发现,这白面钦差竟生着这样锋锐的一双眼,像一柄淬过火的钢刀,只起身时横掠了一眼,厅里的琉璃彩灯、珊瑚宝树、美酒佳肴,通通玉碎一般失了色。 “备船!小船夜里不能行,公孙氏那几条楼船在哪个码头?全调来,即刻起锚。” 第317章 大船漂在海中调度,一条条小船等着接应,离岸二里之内,小船均匀地铺满了这片海,上百条锚绳沉在水中。 今日天公作美,没刮风没下雨,太阳炽烈烈地挂在天上,照得乌云不敢近身。海水蓝得能看见浅处的水母,远海近海都是一片粼粼的碎光。 “锚绳动了!有人遇险了,速速来救!”西头忽然一阵喧哗。 大船上的监事官全举起千里眼望过去,那条小船头部的锚绳剧烈抖动着,船头都被拽得上下摇晃。几个船工反应飞快,齐力扯着锚绳往上拉,临近几条船上的水手噗通噗通往海里跳。 大船上的监事全紧着心,千里眼摁在双眼上,就差钻进这两片玻璃镜里去。 一伙人合力,很快捞上来一个湿淋淋的水手,四肢过电似的剧烈抽搐着,明显是溺水症状,可眨眼的工夫这人竟一动不动了。 死……死了?! 船上一个穿着兵袍的壮汉骇然地瞠圆了眼,抖抖索索缩在船尾,大气不敢喘,却被船工薅住袖子,一把扯到了溺水者面前。 “兵爷还等什么?赶紧救人啊!” “唐、唐姑娘说,要、要、要摸摸脖子,再听听心音。”兵爷结结巴巴说完,被几个着急的船工摁在溺水者凉森森的胸口上时,他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 半日以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兵蛋子,唐姑娘手指一点,点豆豆似的从他们一群兵里点了二十个人,让他们充当临时急救员。 唐姑娘只不过扎了个稻草人!拿墨汁给稻草人画了个肚脐眼、画了俩奶头,告诉他们怎么找胸部中央,俩手使多大劲往下摁,怎么“捏住鼻子吹气”。 除此以外,唐姑娘什么也没教!仅仅让他们摸了一个时辰草人,就赶他们这群鸭子上架了!! 兵爷呼呼喘着气,一下下摁着掌下没有起伏的胸口,把自己还没娶妻、还没亲过媳妇的两瓣唇贴上“尸体”的嘴时,简直无语泪流。 旁边人都被他这摁胸亲嘴的姿势看呆了,没一人帮他,兵爷数着数摁了一组又一组——忽然,掌下的胸膛蹦了一下。 又蹦了一下。 “呼呵……”溺水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