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应召入宫的章玉碗面露讶异。 “李都护原来是今日入京!”她随即一笑,“是我口误,应该改称大将军了。” 李闻鹊苦笑拱手:“殿下就不要取笑臣了。” 太极殿门口也非叙旧之地,章玉碗就道:“我正要入内觐见陛下,回头再为李将军洗尘接风吧。” 李闻鹊忙道:“殿下请,不敢叨扰,臣先行一步。”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疑问,在长安也没什么熟人,真想问点消息,也只能问公主和陆惟他们,就算公主不约他,他迟早也要递帖子拜见的。 两人在殿前匆匆道别,章玉碗入内拜见。 中官将她引入偏殿,而非刚才见李闻鹊的正殿。 偏殿也是皇帝办公会见朝臣的地方,但相对不那么正式,一般只有重臣有此待遇。 章玉碗进来就被赐座赐茶,这也是以往都有的待遇。 只是现在非年非节,这几日朝堂上也没有格外重大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今日皇帝为何特地郑重其事将她召入宫来。 总不会是为了立太子之事让她再度表态吧。 没等章玉碗猜测太多,皇帝就说话了。 “阿姊,这几日朕一直做梦。” 章玉碗道:“陛下可是龙体不适,召见太医了吗?” 皇帝摇摇头:“朕总梦见阿父,就是朕的生父。” 章玉碗沉默。 对皇帝生父,她的皇叔,章玉碗并不熟悉,也就没有贸然接话。 皇帝也不需要她搭茬,接着说下去。 “父亲先是问我,为何迟迟不立太子,然后又问我,为何将博阳软禁,连续几日,都梦见此番场景,父亲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醒来面对一室空寂。在梦里,我有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越来越生气发怒,最后拂袖而去。” 说至此,皇帝叹了口气。 “齐王如今尚未长成,秉性不明,而且他外家是严氏,虽然严观海现在贵为右相,可说到底,那是朕的提拔,他才有今日,若以他本身的能力,实在斗不过赵群玉的。严妃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朕担心,齐王将来担不起重任,会被有心人挟持利用。还有,杨氏有孕了,待她生下皇子,朕会封她为妃,杨氏聪颖伶俐,孩子想必也能随母。” 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皇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轻重权衡。 他一面防范世家再出一个像赵群玉一样的权臣,一面又更喜爱杨氏的血脉。 但皇帝也许忘了,杨氏聪明,是因为她本身也出身世家,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严妃空有美貌却庸碌,恰恰也是她的出身限制了她能得到的教养。 谁都更喜欢聪明人,不喜欢蠢人,章玉碗也能理解皇帝的矛盾心情,他从心里更偏爱杨氏,却要面对两个女人背后的家世。 “陛下年纪尚轻,暂可不必考虑这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皇叔在天之灵,必不忍见陛下如此苦恼。”章玉碗温言安慰。 皇帝本身不愿意被旁人左右,但他不知不觉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借着鬼神之说延缓立太子,只能躲得了群臣一时催促,却无法躲开自己需要直面的心。 皇帝微微苦笑:“还有博阳,博阳从小就跟着我跑前跑后到处玩耍,她脾气不好,可她对兄弟姐妹却很好,小时候手里就是只有一块糕,也要分成两半给义安分。朕现在就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教她,以为她贪财一些也无妨,左右是公主,总不能太寒酸了,没想到她会变成今日这等境地。” 他语气怏怏,人虽是端坐着,却莫名给人一种颓唐之感。 章玉碗这才仔细端详他。 外面日光鼎盛,但斜斜照进来时,也在皇帝身上形成斑驳不一的阴影,以至于他看上去有些阴郁。 不止如此,皇帝的神情有些难过,这是章玉碗之前从未见过的。 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很多人就忘记他也是个人,也有人性该有的种种弱点,喜怒哀乐。 他是多疑的,但同时他也念旧情,两者并不矛盾。 “阿姊,这些话,朕不知道对谁说,连梦里父亲都不愿意听我说,义安也听不懂,她只会劝朕放了博阳。阿姊,朕现在身边,只有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