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以及半条人命,孤身一人走完了半个童年。 之后数年,贺母重新回到了为寻找治疗贺琛办法,而世界各地奔波的日子。 贺琛也因为身体日渐恶化而再也没踏出过医院。 贺止休隔三差五会去病房探望一次,但从不长待。 毕竟不该活的人身体康健,饱受期待的人重病在床,他担心这荒诞的一幕会被贺母撞上,更担心早已成为他噩梦一环的崩溃与质问再度重演。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分化成alpha,即便他也不想;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成为了alpha,毕竟这也非他所愿。 长久的压抑与自我否定如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哪怕后来,他明白了世间生命平等,性别没有高低贵贱,每个人都有让生命自由生长的权利,也依然无法让紧箍咒松开半分。 因为他总是潜意识在每一句话的后面加上一句,除我之外。 他的生命未曾被人真正期待,他的分化摧毁了另一条生命的延续,他的性别让带来他生命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无可奈何,无力挣扎。 即便一切非他所愿,即便一切也都不是他的错。 但命运从不讲道理。 “其实也不是没人同情过我,都安慰我说不是我的原因,让我别太自责,有的甚至还悄悄说,换成他是我,他也会庆幸自己没分化成beta,” 贺止休微微垂眸,看着地上那束百合花:“但我其实没有庆幸……我更希望我可以分化成beta,我一点也不想当alpha。” “所以你就去问医生能不能割除腺体?”路炀突然问。 贺止休一愣,不由转头:“你怎么知道?” 路炀道:“白栖在餐馆里说自己曾经去问过这方面,结果你说未成年不允许擅自摘除腺体。” 贺止休顿了下,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这段早已被当做不重要的事情、弃置一旁的记忆。 他若有所思,低声开玩笑:“原来你从那里就开始关注我了吗福尔摩炀。” “……” 路炀在他掌心一抓,出乎意料没纠正他态度:“是因为你当时接了白栖一句话。” “话?” ——凭什么痛苦的长短都是他人说了算? 凭什么我当下的绝望又仅仅只是一时的? 数月之前白栖的痛苦与质问仿若与过往的贺止休重叠,又在许多年后的未曾彻底走出的傍晚,贺止休悄然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回答。 “因为世人总在自说自话。” 头顶悄然滚过一道闷雷,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消失,远处不知是谁的家属缓缓离去,四面荒凉,仅余寒风拂过枝叶的沙响。 贺止休立在原地很久,才极缓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去问过,当时年纪小,没想起来可以上网查,结果问完之后就立马传开了,有认识的医生告诉了响哥——就是陈响,他来找我,苦口婆心的安慰我,让我别对我哥的事情太愧疚,这不是我的错,就算我想救我哥,割了alpha腺体也不会变成beta,还是救不了他的。之后他们一度还觉得我挺好,很善良,” 贺止休握着路炀指尖,视线眺望远方,昏沉之中阴云似乎裂开了一条缝,又似乎没有,他眼错不眨地盯着,雨伞罩在头顶,雨水打在四周。 他听见自己说:“但其实我没有那么想救他,我只是……” 路炀将伞倾斜:“只是什么?” 贺止休喉结轻轻一滚,声音微涩:“……我只是,不那么想活了。” 第101章 生与死 细雨在百合花上凝成水珠朝下坠去, 冰冷墓碑上方印刻着贺琛的照片,雨水沾湿了黑白面孔,但依然可以从中窥见几分少年气。 贺止休垂眸浅浅凝视,短暂的出神让他面庞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宁静, 冷风卷起耳梢旁的细发, 雨水击打伞面滑入水洼的声音在填满整个世界。 不及回神,被路炀握住的那只手陡然被轻轻捏了捏。 “都过去了,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