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绥付之一笑。 为防三郡守军隐瞒军情,皇帝于数日前,特遣张衣朴执诏命前往蜀郡担任军司,临时监察军务,且战报一律由驿站官吏直接交由中书舍人,再递交至长生殿。 这是张衣朴去西南后,首次上报。 月初的一场战役中,敌我对垒,本已胜券在握,剿灭匪军数百,可郑氏子弟好大喜功,不顾幕僚劝诫,继续追击,陷入山谷,反死伤千余人。 自开战以来,最严重的死伤,可至今才传来。 殿内圣怒仍还在继续。 李璋已开始杀人诛心起来:“陈郡谢氏将军房当年助太.祖平天下,族中儿郎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辱圣命,一路西至泥婆罗,凡从军,皆任职至将军,才有了你将军房名号,可今时今日呢!两万人用半载都对付不了区区千余人,今日之将军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摧也!子仁啊子仁,你要我对你如何才好啊!” 谢贤未看军报,只当是那两个侄儿领军出了事,手中权柄也早不如以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迎面而来,对皇帝的斥责,一时无言以对。 “当年巴郡守军无人可领,是七大王到我前面亲自举荐你郑氏子弟,结果是无战能守,若战则溃,三族中人当真是无人可用了。”李璋不分亲疏的怒斥郑彧,转而又开始哭诉内省起来,“还是因为我没有先祖仁德,所以贤能将才之士都不愿出世辅佐我治天下。” 提及七大王,郑彧想辩白。 可这场战役是李璋自登基以来最窝囊的一次,且还算不上是战役,与先人继往开来的差别,让帝王心生羞怒,压根不愿再听,直接要见另外两人:“林从安和王宣可来了?” 内侍答:“已在殿外。” 旋即出去,请人入殿。 林业绥脱下大氅,交由内侍,没有丝毫迟疑,径直入内。 王宣则站在原地整好衣袍,看着这黑夜哀叹一声才进去。 瞧见男子进来,李璋收起怒意:“西南军事一再溃败,他们又原是边境叛军,后逃到那里的,若传到隋郡等地,必会牵连诸郡,你们两个得给出个对策来,尤其是从安你,当年你领隋郡相,是王桓的司马幕僚,想必因此才有这些叛军逃出为寇。” 林业绥知道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明哲保身,直接言道:“臣举荐昭武校尉王烹,他曾随父征虏将军有过实战经验,以三千击溃过敌军万人。” 王烹是在四个月前被调回建邺的,从隋郡可领千人的建武将军职,调任为无兵可领的散官。 官员变动,郑彧自然知道是林业绥在其中周旋的缘故,可由实职调为闲职,他也只当是男子在动用手中权力为故人谋利。 建邺为中央官,且不必辛劳,便能领俸禄,世族内常有人如此做。 并且王烹比起其父实在算不上是个人才,求父亲的昔日幕僚林业绥调他做个寄禄官,太正常。 谢贤忙拱手,说道:“陛下,他们已熟悉敌军和地形,贸然换帅,实在不妥,且三郡守军虽是共同剿匪,却各自为伍,如此何以统军作战?还请陛下任蜀郡的安西将军暂为统帅。” 面对谢贤的阻扰,林业绥立在一旁,缄口不言,似乎这次举荐真的只是为君分忧,毫无己心。 李璋只好看向进来的另一个人。 王宣垂手,话术转变,将决定权交还给了皇帝:“臣子只能提出所有可解决问题的办法,至于要用哪一个,全在陛下权衡。” 世上无人比琅玡王氏更懂生存之道,皇权式微,他便凌驾,皇权兴盛,他便俯首,不论是何种境遇,其家族永远都有续存下去的机会。 李璋选择了中庸之道,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说道:“今年的雪还没下,那便等到今年的雪下了,再化了,若西南匪患再不解决,三郡将领不仅要全部革职问责,连你们二人,朕也要追责。” 天子之怒就此止歇。 谢贤、郑彧和王宣先后离开。 李璋审视着眼前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