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昨夜备好的衣袍小心摊在竹篾所编织的笼上熏着。 熏到一半,红鸢来到廊下窗外问道:“大奶奶,现在可要先烧好水?” 如今这样的暑热,唯有夜深人静时才能算得上是凉爽,常人还好,可有热症的女子便难耐,一般都要日沐三次。 宝因应下一声,而后又吩咐道:“再让人提前备下些乌梅浆。” 红鸢连忙唯唯而离。 收起熏好的衣袍,宝因也回了里间,抬头便发现瞧见男子坐在床边,眼眸微微半阖,双腿敞开,赤足踩在脚踏上,撑着眉。 把衣袍放在横杆上后,她走过去,弯腰将木屐拿来:“没多久便要到卯时,你还得入宫去给孝昭皇帝守灵,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一月有余来,建邺城内暂时取消了官员的宵禁,男子日日都是卯时入宫,夜深才出宫回府,同时还要兼顾着处理尚书省政务,有时还要综理其他两省的一些大决策,或代天子做些决策,只因朝中已有好些个臣工撑不住昏倒,便连皇帝都几次不省人事。 “积累的政务多,要提前去处理,处理完正好能赶到太庙。”林业绥皱着眉,一把捞起女子,手掌往她脖颈后面摸去,再探入被纱衣遮掩的背脊,“要生疿子了,待会你沐浴出来,我给你抹些药。” 睡觉躺着,出了汗捂着便会生。 自小如此过来的宝因不甚在意,从男子怀中离开,回身柔声问他:“还有些时辰,要不去沐个身?” 林业绥知她畏热,便也没再拘着人。 等到寅正两刻,婆子们便提水进了隔间,两人各自沐浴好后,宝因坐在榻边,垂着脑袋,露出长颈,任男子涂着药膏。 抹好后,林业绥敛眸瞧着轻容纱之下的白皙与那依稀红点,指腹在上面抚弄几下,轻声道:“幼福。” 宝因又解开衣带。 没了遮挡,白皙之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使得林业绥呼吸一滞,他手上不敢用力,指腹缓慢的将白色药膏推开。 感知着肌肤有清凉之意丝丝腾起,宝因倒也觉得舒适许多,不再有那么燥热,男子出府半刻不到,侍儿来推开轩窗,更是纳得些许微凉。 洗漱净面完,林圆韫与林真悫也被乳母带了过来。 只是姐弟二人还没来得及与母亲撒娇,玉藻便匆匆从廊下赶来:“大奶奶。”挑起帘子,赶紧说剩下的话,“刚外宅小厮说谢府那边来人了,已经在往我们这边走,远远瞧着像是太太院里的喜鹊。” 宝因手中托着玻璃碗,正执着小匙在喂林圆韫喝乌梅浆,边听着侍女的话,边不由颦眉,怎会是喜鹊来? 说完前头的那些话,玉藻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由在心里犯起嘀咕,喜鹊是西棠院有头有脸的侍婢,要传个什么话,何需用得着她亲自来这一趟,随便差使个小厮或小丫头不就行了。 院子里忽然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似是跌跌撞撞的走来,在声音愈发清晰的时候,便知人已走到了正屋门口,紧接着便是一声夹杂着哭声喊出的“五娘”。 金丝竹帘被扑开,从谢府所来的侍婢犹如腿上没了膝盖骨头那般,扑腾就双手撑着地的跪了下来:“五娘。” 宝因瞧着这副架势,额头两侧突突直跳,呼吸也变得凝重几分,赶紧递过碗盏给乳母,让人把两个孩子也一并都带了出去。 至于地上跪着的人,不需女子多言,玉藻就已急忙伸手扶起:“姐姐有什么话,起来好生说便是,哭哭啼啼岂不更加误事。” 喜鹊收起哭声,艰难爬起来:“太太...太太快不行了!”顾及这是在林府,不好哭丧,她便努力克制着自己,“自开春以来,太太身子便不好了的,一直都在吃着药,但是前几日却怎么也不肯吃了,人也开始迷迷糊糊的,李傅母不管如何劝都没用,反还次次都被太太给骂哭。今早起来说是想要吃东西,可才端进屋里就瞧见太太的瞳孔突然变大,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医工好不容易给救回来,却是让府里开始准备后事,药方都没写。” 说罢,禁不住的抽抽噎噎起来。 听到最后的后事二字,宝因脑子嗡嗡乱响,闭目扶着头,缓了好久,灵台才渐渐清明过来。 玉藻也已经叫人备下了马车。 宝因心头堵闷的连吞咽唾液都觉艰难,不知那边具体情况如何,要待多久,若是时日太长,她心中始终还是不放心这些乳母,过去东府那边把林圆韫与林真悫托付给袁慈航后,方登车去了长极巷。 进到谢府,便直往西棠院而去。 上了院门前的石阶,迈过门槛,顺着长廊就到了正屋,先见谢珍果、谢晋湟、谢晋楷几人都站在外间,眼睛都是红的,想来已经看过妇人濒死的吓人模样。 谢珍果侧目看着门口,几步上前去抱住女子,小声呢喃了句五姐,眼泪跟着跑出来。 有事哽在心里,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