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混沌未凿之中。 殷天站在高烨家门口,徨徨走进长河家园a座1802室。 暴雨倾盆,轰雷掣电,雨水疯狂地浇窗,打得玻璃“啪|啪”山响。 她走过高烨的客厅,像走过历史长河,鼻尖是陈腐的老旧滋味。 无知无觉,她摇摇晃晃来到卧室。 机械地拉开衣柜,清一色的素色毛衣、衬衫和西装……她抚摸上去,线丝纤维在她指尖舞蹈。 她痴迷地看着,还未瞧清,身子被猛地甩出窗外。 雨已停,日光大晒,流金铄石。 她身姿轻捷,似朵蒲公英飞旋,在街头游荡,便利店,童装店,母婴店,药材店…… 她踮脚就能腾飞,浮在上空,被朔风卷入福林宾馆。 殷天目睹着张美霖被高烨压制在床上,哭得肝胆俱裂。 高烨拽着她头发,将她脸怼近平板电脑,武仕肖坠楼的新闻视频在一遍遍循环播放。 4遍。 7遍。 12遍。 21遍。 “啊——!”张美霖嘶声哭嚷,恨不得挖下自己双眼。 高烨怕惊动旁人,紧紧将她脑袋箍在他怀里。 孙苏祺说过,张美霖面部有被闷捂的痕迹,所以才会被烟头烫的面目全非。 鼻子,呼吸,纤维…… 殷天双眼猛地大睁,呲牙咧嘴,手臂乱飞抓挠着侯琢,“鼻腔……鼻……” 侯琢贴近她,“什么?” “张……鼻腔……” 她难受得整个胸膛向上弓起,想尖叫,却被扼住喉咙,呆滞的眼神布满惊恐。 她又变成了高灿,在爆裂窒息的火场里。 看着武仕肖背起一老太,叫不叫呢,叫不叫?她很认真地思考这问题,如果呼救,他就会发现她,会搏命救她,履行一个消防员的职责。 可她已经无望了,不能再添一条无辜人命,不能再沉溺于罪海之中。 她看着那抹橙黄远去,轻轻吟诵,“也许我爱的已不是你,是对你付出的热情,就像一座神庙,即使荒芜,仍然是祭坛,一座神雕,即使坍塌,仍然是神。 殷天被那种无欲无求的平静折磨得伤心欲绝,这就是心如死灰,归于永恒地安谧吗。 一个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浓烈的坦然和镇静。 殷天突然悲戚地哭号,她自身承受不住,这是与她截然相反地处理方式。 “你们做兄妹,你们熟吗?关系好吗!” 谁在说话,好熟悉的声音。 “你们熟吗,关系好吗!”那声音穿云破雾,震得她两耳嗡鸣。 你们熟吗?关系好吗? 你们熟吗!关系好吗! 殷天脑中嘭炸,是米和,是米和。 兄妹,兄妹……他在传递信息!在告诉他们长阳的第一步棋:没有犯罪动机,因为兄妹关系恶劣,高烨不存在报复杀人的可能! 车子飞驰进惠爱医院。 丁一远抱着她下车,殷天手指如鸡爪,抓着他手腕,“高……兄妹关系有……问题,不……嗬……好!” 她开始大喘,模样诡异且骇人,已经快无法呼吸。 好冷。 孤零零站在尘雾慢慢的虹场路,她眼前的光亮在逐一熄灭,好冷! 混沌中,她看见: 桑国巍张牙舞爪,“你骗人,你都没送我生日礼物!” 桑淼淼胡噜她脑袋,“这次比赛有奖金,想吃什么,走着!次次都第一,没劲儿!我爸说这就叫孤独求败,站得高贼寂寞啊!唉……” 叶绒给她蛋糕,“吃完这一块,要好好刷牙,牙好了牙白了,小姑娘以后谈恋爱才能甜甜的。” 殷天恍惚着笑,她面庞开始虚肿,脸色徐徐青白。 胡志鑫把手递给她,“不怕,跳下来,我接着你,我们永远陪着你。” 米和丢魂丧胆地冲进急诊区。 被康子和侯琢拼死拦住。 “丁一远——!”他撕心裂肺地叫,甩出一个东西,丁一远眼疾手快跳起来接住,一个扭身将肾上腺素扎进殷天胸口。 康子和侯琢同时愣怔。 米和连滚带爬地扑向床板,“小天看着我,别睡,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他柔声细语地呼唤,“我在,我在,没事的……” “嗬——“殷天猝然仰脖,大张着嘴开始喘嘘,瞠目瞪着虚空的一处。 “小天,小天我在,不怕,咱们不怕。” 殷天哼声嚅嗫,米和覆上耳朵,她声音幽幽,“走……走……不能看见……”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