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键,接着毫无顾忌地吃肉灌汤,像个梁山好汉,粗鄙地满嘴流油。 张乙安知道,这是她震怒前的征兆:自顾自,绷着脸皮,带着艴然震天地戾气。 录音笔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段米和在卫生间里的自言自语,“mummy,我中意着一吕仔(女孩),好中意噶,我哋喺埋一齐喇(我们在一起了)。你如果睇(看)到,亦会钟意,” 这话轻飘飘,暖融融,却用了满腔的气力,听得让人酸楚。 放完了,殷天拿纸巾擦嘴,“满意了?开心了?” 她突然愤恨地把筷子一扔。 两根长棍“噼里啪啦”地乱跳,一根360度花样坠地。 另一根蹦过大补汤,跳过牛肉丸,溅出干煸四季豆的辣椒碎花,最后钉进疙瘩汤里。 “我是你的所有物,被别人占一下,把你气成这样,要拿出你的晚节来要挟?” “你爸太着急了。”张乙安捡筷子找补。 “你什么心理?如果是除了米和都可以,那就说明你介意他的真实身份,如果除了米和其他也不可以,那就是你的问题……”殷天身子一瘫,仰靠在椅背,声线阴晴不定,“我觉得挺好,今儿就把话说开。” “你爱跟谁跟谁,但你给我想明白,”老殷咳嗽不止,这几天他着凉了,“他跟41号案有瓜葛,凡事抽底往坏想,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张乙安拍着他背,倒水接话,“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跟凶手有来往,你承担得起这个感情后果吗?到那时,你对他的喜欢和你对真相对凶手的执念和恨意,会把你撕成两半。” “咱都得死,是不是?因为既定结果,不活了吗?不吃不喝,不学习不就业,去看满天星河,去追风逐浪没意义了是吗?” 殷天纤长的指甲一下下戳着桌板,极其较真儿,“能不能顾及一下他的感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说真相是要消耗时间的!甭觉得我是颗玉白菜,他是头花猪,猪把白菜拱了,就他们那家世背景,就他那清贵涵养,你不如说是他眼瞎了才撞上我。” “家世雄厚怎么了,咱是那种贪几斗米——” “——好了!没完了!” 老殷自暴自弃看了眼张乙安,咧嘴嗤笑,“还有啥可说的,人家心猿意马,见异思迁!咱在这给她添堵了。” 殷天最忍不了这阴阳怪气的笑,烘托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她大力摁压着太阳穴,觉得这饭吃得莫名其妙,她摸不准自己的立场,甚至在澳门刻意回避着立场的选择,可她同样需要时间消化,而非拔苗助长。 老殷的揶揄之笑越来越坦荡,她被这不屑拿捏得火冒三丈,“遗憾比拥有刻骨铭心,是,老子肤浅,老子就要拥有!可以吗!我现在就谈了,就脱|裤子了,就上|他了,就拥有了!我他妈以后受罪我忍着,我乐意,可以吗!” 她把报告扔桌上,学着老殷怪声怪气,“挺好,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你们抱团,你们唱红脸,我唱白脸。让人家习惯习惯咱家也好,我就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真要生活了,不得提前适应啊!” 殷天将饭碗往地上一甩,陶瓷悍然迸裂,地动山摇的尖锐脆响盘绕着安谧的夜空。 米和在卧室听到,蓦地一惊,探到窗侧一望——殷天踩着一堆碎瓷间愤然离席。 米和怕她脚底受伤,飞快地往楼下跑,跑到一半吁吁停住。 即便气成这样,还是挂念她安危,他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捂着脸坐在楼梯上,看着闭灯幽谧的一层,他比任何人都向往灯火灼灼下的一顿热饭。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