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说,这“梦”字其实写出了一点真正意趣? 而能够领会并写出意趣,正是观想书文最关键的步骤。 此言一出,一旁装聋作哑的书院修士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有一位老师忍不住说道:“正是,正是,方才我们便想说了!这孩子的字,虽然法度不工整,可难得是得了几分真意,如果再给她些时间,说不定真的能观想出梦境书文!” “是这么个道理!” 真正教书育人的人,大约都舍不去爱才之心。一有人开头,其余人也忍不住纷纷开口。 “之前听说她‘一眼观想’,我还将信将疑,现在却信了。” “怪不得老院长亲自点了名。” “真是璞玉天成!如果再精心教导,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明光书院的这帮老师,平生就两大爱好,一是读书写字,二是教导学生。他们的大道,也正建立在这日复一日的爱好之中。 因此,一旦发现了璞玉,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肯定要我们来教!” “这孩子天生就该来书院!” 然而,与书院的开心形成对比的,却是官员一方的沉默。 各方瞩目的天才,还很可能是未来的岁星星官,将要主导司天监的大人物……居然,天生亲近意趣大道? 那,白玉京的法度大道怎么办? 辰星站在首位,已是面白如纸。她没了狠色,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有些发呆。她眼中有迷茫,还有隐隐的恐惧。 “殿下……殿下!” 她忍不住开口,双手交握得更紧,有些惶急:“她,乘月她修行才入门,还不算选择了大道……她对法度一道肯定也很有天赋,就是还需要时间练习……如果能让她跟着我们修炼……” “别慌,别慌。” 北溟柔声安抚:“谁说有意趣天赋的修士,不能够修法度呢?” “孩子的大道归于何方,不也要看长辈如何教导?” 此言一出,书院上下俱是一寂。 原本慈眉善目、双眼半阖的王道恒,也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湛湛有神。 北溟却还是那样平和淡然。 他正望着水镜,目光流连在那年轻女子的身上,渐渐变得迷离而朦胧;当人们透过谁望见往事时,就是这般神情。 “还是个孩子啊……和她那时差不多大。” 他轻声说,恍惚还笑了笑。 “只是这般天才,便是她的母亲……恐怕也远远不及。” “她有这样难得的才能,我又怎么忍心让她埋没山野,让她独自凋零?” “让她再一次埋没山野,再一次独自凋零……” 他喃喃自语,眼神愈发温柔,也愈发哀伤。 他气质原本清淡平和,但当他流露出这般神色,忽然就像有潮水漫卷、有秋风萧萧。瑟瑟之意拢了过来,令四周都一点点冷下。 不光是冷,还有哀。 悲哀淡淡却不绝,丝丝缕缕蔓延开来,像绵绵不尽的秋雨,又如声声不断的丝竹;它们碰撞着,一浪涌过一浪,淹没了宫殿的高台。 寂静中,人们不觉缩起了肩。 还有人恍惚着,眼眶微红,似乎想起了不幸的往事。 这一刻,北溟的悲哀统治了天地,连日光也像黯淡许多。 连虞寄风都按了按鼻尖,按下了那一丝丝痒意。他动作一顿,看了北溟一眼,垂下眼帘,掩去那一丝本能的戒备。 “唔……” 这时,王道恒开口了:“一个人冷,忍一忍也就罢了。让周围的人都跟着发抖,终究不太好罢?” “……哦?” 北溟那清淡如绒羽的眉毛,忽然轻轻一挑。 老院长摸了摸自己白如雪、长如瀑的胡须,翘着嘴角,慈和地看着太子。 “冬天么,还是暖和点,方便说话。” 此言刚落,暖意已生。 如春回大地,清新温暖的气息弥漫开来,转眼驱散了秋风冷意。这暖让人想起和煦的春日,还有春日下发生的无数欢喜雀跃之事。 刚才还有些发抖、眼角微红的人们,现在舒展了神情,都振奋起来。 北溟眼见这变化,只笑了笑,不说话。 书院的修士们彼此看看,知道自己刚才卷入了一场斗法中。老院长是高深莫测的鬼仙,实力无需多言,可太子竟然也…… 他们沉默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