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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宛如丧家之犬般逃往南方,即便南渡后依然锦衣华服享无边富贵,胸中的志气也已磨灭了大半。

    所以在南渡的最初那几十年,许多人依然心心念念想要北伐,比如祖逖、谢玄、桓温等人都曾率军北上。

    哪怕这些力主北伐的人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可兴师北伐、夺回失地始终是贯穿整个东晋的重大议题,期间甚至曾经夺回过洛阳这个昔日的国都。

    只可惜那些短暂的胜利终归是梦幻泡影,最终连东晋政权都轰然崩塌。

    直至隋唐时期才迎来了真正的南北大一统。

    所以王羲之是没有办法到洛阳和长安来的,因为他正是“衣冠南渡”中的一员。他孩童时期便随着家人仓惶南下,老来怕是都不记得琅琊郡是什么模样了。

    颜真卿祖上同是琅琊人士,对这一段屈辱历史便比旁人更了解几分,提及当年那五胡乱华的惨祸不免也比旁人多几分愤慨。

    李俨等人年纪都不大,还没到读史书的年纪,这会儿听颜真卿说起当年那些个公子王孙南逃江南、龟缩一隅,只觉那些个胡人着实可恶,那些个无能皇帝以及昏官庸吏也着实可恶,竟连自己的国都都守不住,叫胡人占走了整个中原!

    那可是国都啊!

    试想一下,倘若有朝一日他们连长安都回不得了,那该是何等的屈辱与不甘?

    真是太气人了!

    李俅当即激动地嚷嚷起来:“我们大唐绝不会如此窝囊,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便是死也要死在长安!”

    其他小孩虽比他内敛许多,却也都是这么个想法。他们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若是长安被人占了去,他们必不可能像东晋那些皇室子弟、世家大族那样举家逃亡。

    他们绝对不会丢下长安!

    只李泌静默不语。

    颜真卿讲的是两晋之事,实则大唐未必没有这样的忧患。

    当今圣上重用了不少胡人,放任他们镇守一方、拥兵自重,且还将大量外族迁至重要城镇周围,予以轻税薄赋的优待。这些人看似是民,实际上是兵,只是不需要朝廷给军饷,战事一起他们便能跨马上阵。

    这类胡人将领与外族军队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还不花朝廷的钱,用起来可不就分外顺手吗?

    这便是有名的“城傍”制度。

    更要命的是,开元年间朝中兵制便已经开始转向募兵制。

    当初萧嵩这位徐国公就曾作为募兵制的重要执行者,二话不说便把宿卫京兆的府兵统统换成了募兵。

    相比于常年为兵役所困的府兵,这些招募来的士兵个个精神面貌良好,瞧着比府兵精悍百倍。

    李隆基对此非常满意,是以萧嵩后来一直官运亨通。

    募兵制的“募”字代表着服兵役不再是义务,而是一种职业,应募去当兵可以拿田拿地拿好处,还能把妻儿都接到当地安家。

    这本来是吸纳失地流民、稳定各地局势的绝佳办法,可惜开元年间还在边关沿线大力推行节度使制度,且还时常选择胡人来担任节度使。

    这些重金招募来的士兵全都由节度使管辖,他们长久定居在节度使治下,驻军与节度使的关系恐怕会日渐加深。

    这种情况下,再来一次五胡乱华有何难?

    倘若中原真出了动乱,兴许比五胡乱华时期更可笑也更可怜:胡人手中的兵力甚至还是朝廷亲自送给他们的。

    这些隐患李泌与张九龄私底下也曾讨论过,张九龄提议复置十道采访使,便是想摸清地方情况后设法动一动土地问题,哪怕不能把已经名存实亡的均田制掰回来,也不能坐视他们大唐的根基继续烂下去。

    屯田也不止边关能屯,人不能全往节度使手里送,总要留点人戍守中原的不是吗?

    只是上一个动土地问题的宇文融只当了百日宰相,张九龄又能在相位上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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