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茶杯都给砸了。 “你们下去罢。”她对两位姑娘说。 怡红、快绿抹着眼泪出去了。 沈葭上前察看,谢翊合衣躺在榻上,醉得两颊通红,沈葭怕他着凉,拿来一条猞猁狲毛毯替他盖上。 谢翊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眸色冷意乍现,满是警告之色。 “舅舅,是我。”沈葭轻声道。 谢翊松开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柔儿……” 沈葭只当他醉糊涂了,把自己认成了陆婉柔,没当回事,替他盖上毯子。 身后的怀钰却皱紧了眉头。 谢翊时常在除夕这日遍寻不着人影,然后喝得酩酊大醉而归,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每当他回来,沈葭总会替他煮一碗解酒汤,绿猗园没有厨房,小厮早将一应物什准备齐全了,食材和炉子都有。 怀钰反正闲来无事,就帮着打下手,沈葭丢来一只雪梨,让他削皮。 怀钰接住梨子,他玩刀很灵活,就连削皮也在行,梨子皮一圈一圈地掉下来,竟然不断。 他一边削着皮,一边问沈葭:“你舅舅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沈葭用木棍捶打着冰糖,闻言反问:“这地方怎么了?” 怀钰试图找一个合适用词:“就太……简陋了。” 当然,这种简陋,是针对于谢宅中其余房子而言的,谢翊这三间房舍不是砖瓦或木质结构,而是用竹子和茅草搭成,更像是山间用来度假的竹舍,虽有山野之趣,却不是长久居住之所。 绿猗园内遍植修竹,又是夜晚,北风呼啸,吹得竹枝飒飒作响,犹如孩童呜咽之声,冷不防一支绿竹被吹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令人倍感萧瑟。 连怀钰也瑟缩了一下,坐在门口的马扎上,望着堂屋外绿幽幽的竹林,忍不住道:“这也太清寒了。” 沈葭停下木锤,看着门外,喃喃念道:“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时,听雪洒竹林,淅沥萧萧,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我清听。忽尔回风交急,折竹一声,使我寒毡增冷。暗想金屋人欢,玉笙声醉,恐此非尔所欢。” 怀钰一脸见鬼似的瞪着她:“你被谁附身了?怎么突然吟起词来了?” 沈葭摇头失笑,继续敲碎冰糖,道:“这是我娘最喜欢的一篇文章,她生前常来这儿读书,绿猗园也是她取的名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怀钰虽不曾读过多少书,这一句还是知道的:“《诗经》中的?” 沈葭点头:“我娘酷爱读《诗经》,她常说四书五经中,只这一部还有些意思。我们兄弟姊妹小时候犯错被抓住,舅舅就罚我们抄写《诗经》,诗三百几乎被抄了个遍。” 怀钰忽然就想通了:“你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取自《蒹葭》?” “可以这么说。” 沈葭想到什么趣事,笑起来:“也不算是抄了个遍,诗经三百零五篇,舅舅唯独不让我们抄《蒹葭》,所以我们小时候最喜欢这篇,常在舅舅跟前来回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怀钰接了一句,他将削好的雪梨扔过去,沈葭接住,拿起菜刀开始切丁。 “难怪你们沈园里头又是蒹葭园,又是什么鹿鸣台、什么关雎馆,原来都是源自《诗经》。” “嗯。” “你舅舅不是亲生的罢?”怀钰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沈葭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怀钰在眉眼处比划了一下,“你们谢家人都是狐狸眼,你表姐和表兄都是,唯独你舅舅生了双桃花眼。” 沈葭恍然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