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很快被瓢泼大雨冲散。 傅归宜不愧是暗卫首领,刑讯逼供堪称顶尖高手,跟了他十多年,对他身上的旧伤更是了如指掌。 雨下了一夜,裴璟在门口站了一夜。 天边泛着鱼肚白,微光照在裴璟被冻得青白的脸上,两鬓的白发隐隐有扩散的趋势。 他的头发,衣衫,和长靴都被冰水浸泡,身体僵硬,每做出一个微小动作都十分艰难。 太阳渐渐高升,当第一缕日光刺向裴璟双眸时,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傅归荑醒了。 裴璟多希望今日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这样还可以假装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傅归荑穿了件厚衣裳,临近年关,天气愈发的冷。 昨夜还下了场冬雨,她半夜被冷醒,寻了一床厚被子才重新睡下。 风呼呼地刮蹭木质窗牖吭哧吭哧响,她下意识往窗外看去,重重叠叠的黑影搅作一团,像张牙舞爪索命的厉鬼。 傅归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怕,扫了两眼便继续睡。 起床后她准备推开门透透气,谁知门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傅归荑皱眉,正准备用点力推开,外面传来裴璟的声音。 “傅归荑,京城有事,我要回去了。” 他的声音是一贯地沉稳有力,听不出什么情绪。 傅归荑抬起的手垂下来,眼皮压低盯着门栓没说话。 好在裴璟并没有想等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的。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的。” 她想放下过去,放下与他过往种种的爱恨和他带给她的伤害。 傅归宜说,从前都是她在适应他,这次换他来适应傅归荑。 他的眼眶泛起酸涩,热意止步住往上涌:“多用饭,少饮酒,尤其是冷天,你总爱空腹小酌两杯,这样伤胃……” 裴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琐碎的小事,诸如她吃饭的时候不会注意温度,喜欢吃热食,还爱喝隔夜的凉茶,穿衣总是会下意识勒紧胸口,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零零总总他皆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很多事小到傅归荑都诧异自己真有这些习惯么? 裴璟声音越来越沙哑,自嘲低笑了声:“我今天的话好像有些多,你是个安静的人,想必定不耐烦了罢……” 隔着门,傅归荑回他:“没有。” 裴璟换了种笑,笑声略带悲凉:“那就好。我不想临走前还惹你不快。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与你好好说上一句话,我怕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傅归荑试着往前推门,发现纹丝不动。 “别开门。”裴璟察觉到门内的人想出来,他眨了眨眼,压下微微哽咽嗓音,故意扬声道:“我怕一见到你,就忍不住直接抓你回去。” 傅归荑停住手。 裴璟被雨淋了一夜,后背的伤口结痂与衣服黏在一起,头发断断依誮续续滴着水,他想想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 他不想让傅归荑看见他落魄的模样。 自己在她心里虽算不上什么好人,至少也能算个枭雄,他不屑于装可怜去博取她的同情,更不愿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他希望在傅归荑记忆里,自己永远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裴璟。 他眼睛更红:“你说的对,我们是孽缘。” “孽缘,断了也好。” 他的声音越发的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成气音。 一门之隔,傅归荑的手覆在门栓之上,外面同一个地方放的是裴璟的手。 她轻轻颤了颤长睫,蠕动唇瓣却终是未出一声。 缘分了断,无话可讲。 裴璟的胸膛急剧起伏,嘴里大口大口呼吸。 听见院外动静,他知道时间已到。 “我走了,你好好的。” 说完仰头将眼前的白雾倒流回眼眶里,毫不犹豫地放开拉住的门锁。 “知道了。” 转瞬刹那,裴璟听见傅归荑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扯了个转瞬即逝的笑,却再也没回头。 出了院外,季明雪已经点齐人马列队在侧,一行银甲威风凛凛,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裴璟几步之间已然恢复成那个睥睨众生,无坚不摧的南陵太子,他的衣衫虽褴褛,气势却逼得人退避三舍。 接过季明雪手中的披风,振臂一挥披在身上,掩盖住半身伤痕。 裴璟去向镇南王辞行。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