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至夜间入睡,或是因着身子并未全然好透,白日上?山采蕈吹了?凉风,苏织儿便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虽是咳得不严重,不过三两声,可却清晰入了?睡在土炕另一头那人的耳中。 翌日午后,苏织儿又寻了?个去张娘子家的借口,说是要同她讨教做衣的事儿,她这平素不常去邻里间串门?的人蓦然跑出去两日,原还怕萧煜生疑,可那厢只一点?头,道了?句“好”,也没?再?说旁的,苏织儿便放下了?心。 她自是又去了?牛二婶那厢,牛二婶还将今日一早牛三叔去镇上?卖蕈得的钱给了?她,捏着那二十余文,苏织儿采蕈的热情都高涨了?些。 一个半时辰后,复又像昨日那般采了?蕈回来?,苏织儿走在回草屋的小道上?,正在心下估算着在采蕈的时节彻底过去前,她大抵能攒得多?少钱两时,步子却骤然停了?下来?。 草屋外,正站着两个人,细碎的说话声不住地传入苏织儿耳中。 “你不问我还要上?门?同你说呢,昨儿你叔跟我提起?时,我可惊得不行,这织儿的身子才好了?几日啊,怎就上?山采蕈去了?,要说你也是,怎就没?拦住她,她向?来?拼命,你就这么由着她去了?,她若再?病倒,你后悔都来?不及……”牛三婶正用教训晚辈的口气微沉着脸同面前人念叨着。 站在他跟前的萧煜从始至终都未反驳,只静静待牛三婶说罢,才低声道:“婶子说的是,往后我定不会再?让她上?山采蕈了?。” 牛三婶又唠叨了?几句,才摇着头入了?屋。 苏织儿虽知?这事儿瞒不了?不久,但没?想到居然露馅得这么快,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那人却像是早就晓得她站在那厢一般,蓦然转头看来?。 视线相对的一刻,苏织儿身子一僵,旋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闪烁着眸光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少顷,再?小心翼翼地抬首看去,便见那人已然一瘸一拐缓步入了?院子。 苏织儿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快步跟上?去,行至灶房内,她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些什么,末了?,只声若蚊呐地喊了?声“夫君”。 她眼睫微抬去打量着他的神情,唯恐他因自己撒谎一事生气。 可她那夫君的神情却着实有些奇怪,毫无笑意,好似是在生气,但又不太像,她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 正当?她在心下暗暗捉摸之际,却听那低沉的嗓音淡淡道:“你很缺钱吗?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动家中的银两便是,身子还未好,又何必逞强上?山。” 苏织儿想挣钱的心思?,打他们成亲不久,她开始种菘菜,萧煜便看出来?了?,一开始他以为?她或是想靠着赚得钱能吃好穿好些,可后来?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苏织儿平素节俭得很,每一分都尽量花在刀刃上?,根本不舍得大手大脚,她似乎想将这钱攒下来?留作它用。 看着萧煜那双漆黑深邃,似能将人一眼看透的眸子,苏织儿微微别开了?眼。 她确实有想要的,一开始是想攒够了?钱去京城寻她阿爹,但如今她暂且搁置下了?此事,想先治好他的腿。 可这话她似乎不能说出口,若是他晓得她上?山采蕈是为?了?他,大抵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吧。 她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只在家中闲不住罢了?。何况家中存的银两也就那么多?,总有一天要使完的,趁着有暇能赚上?一些是一些,毕竟这采蕈的时节也不长,不过这两月,就当?贴补家用了?……” 贴补家用…… 萧煜剑眉蹙起?,不知?怎的,这几个字入耳,令他觉得格外烦躁,苏织儿去采蕈一事,他并无资格责怪她什么。 说到底,她不过是在为?这个家而努力,而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见萧煜蓦然面色沉黑下来?,苏织儿不知?自己方才那话究竟说错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正想询问,那人已然转身出了?灶房,默默在水缸旁劈起?了?柴。 他平素也不是没?劈过柴,可今日虽是面无表情地手起?斧落,却是格外用劲,倒不像是劈柴,更像是在泄愤。 苏织儿在灶房门?口看了?半晌,终于明白她为?何觉得他既生气又不像生气,因这人气得根本不是她,更像是在自恼。 苏织儿不明所以,也实在读不懂他的心思?,只低叹了?口气,折身回屋做晚食去了?。 外头劈柴的声儿断续不停,直到苏织儿喊了?吃饭,才终于消停下来?。 虽说平日吃饭,他们二人也几乎不说话,可今日这进食的气氛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沉闷。 苏织儿慢悠悠往嘴里扒着饭,还想着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听对面倏然开口道:“明日一早,我要去趟县城。” 去县城? 苏织儿面露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要外出,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你去县城做什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