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大母, 原惠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小孙女在外面听了些市井流言,回家便问自己的大母。 “原惠太子?” 叶姬微微一愣,手里的笔慢慢停下。 她太久不曾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久到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但当小孙女扯着她的衣袖抬头问她, 那些沉埋在历史长河里的记忆突然向她涌来。 ——原来她竟还记得他。 一个极度温柔, 却又极度薄凉的一个人。 初见刘盈时她正来喜事……哦, 不对, 那时候喜事还不叫喜事,叫月事,叫不吉利的事情, 来了这个东西,是不能往贵人面前去的, 怕把自己身上的晦气沾到贵人身上。 当然, 那时候的她也没有资格到贵人面前伺候,她是偌大宫城里最低微的小宫人, 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若没有意外,她将会如千万个卑微小宫人一样,在宫里夜以继日做活, 悄无声息死去,死后一张草席, 扔在乱葬岗便是她的归宿。 可日子总是充满意外,比如她撞见刘盈。 “唔,你是受伤了吗?” 她身后突然响起陌生少年的声音。 不曾去势的少年音与小黄门完全不同, 而在宫中出现的少年, 则必非富即贵。 她吓了一跳, 连忙转身回头,揪着自己的裙子,俯身拜在少年面前,“不曾、不曾受伤。” “可是我看你衣服上有血。” 少年似乎有些好奇,“你都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么重的活?” “你的上峰是谁?她怎一点也不体恤你?” 慌乱中,她有些不知如何接少年的话。 但理智却告诉她,少年对她并无恶意,甚至话里还带了些怜悯,若她应对得体,少年便是她的青云梯。 ——她挣脱终日奴役的日子来了。 于是她颤颤巍巍抬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她太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在旁观宫女与小黄门的对食中知晓如何激起男人的怜悯,她颤着声音开口,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 她果然赌对了。 少年将她带走,她成了少年身边的人。 ——皇太子的侍女。 一朝登天,自然招惹不少嫉恨,风言风语接踵而来,连皇后身边的人都过来敲打她,让她安分些,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她太清楚皇后对太子的掌控,太子妃绝对不是她这种人能够奢求的,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必然出自吕氏一族。 但吕氏一族现在并没有适龄的女郎,哪怕以后有了,但她与太子有先来后到的情意,太子是念旧且心软之人,不会让她在未来太子妃身上吃太多的苦头,只要她熬住了,熬到皇后崩逝,熬到太子掌权,那么未来的皇后以及储君之位,仍是她与她儿子的。 她伏低做小,满口应下。 她并非敷衍,而是真的不敢生事,眼下陛下对太子的不满越发明显,她若与太子闹出什么丑事来,必会成为别人攻击太子的把柄,所以她压制了自己想攀龙附凤的心,对太子终日以礼相待。 而太子显然是一个极好的人,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他想要的是温暖,那种他从未在陛下皇后身上得到过的东西。 她觉得太子的想法幼稚而可笑。 ——废太子的事情越闹越凶,皇后应付前朝与陛下已是应接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太子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 可太子不理解。 他只想要爱,很多很多爱,父皇的,母后的,甚至戚夫人与刘如意的都可以。 ——只要能温暖到他的东西,那都是爱。 身为上位者不去追求权力,却只想要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可笑太子的天真,更艳羡他的天真。 ——那是一种典型的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才会生出来的荒谬缺失,若是连生存都是一种奢望,又怎会追求一种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 不切实际。 但她不会抨击太子的行为,恰恰相反,她还会好言宽慰,让太子越来越离不开她,她的地位越发稳固,想要的便更多,她想要太子登基为帝,想要自己成为下一个皇后,想要在太子百年之后,自己大权独揽。 ——权力,多么迷人而又诱人的东西。 她如此着迷。 可她所有的希望,在天幕出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太子竟死在皇后前面! 而在皇后崩逝不过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