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敲击大鼓,北疆家家户户打开院门,走出家中的青壮年。他们身上的盔甲依然整齐,他们手里的武器依然无尘,可盔甲已锈迹斑斑,武器已单薄如纸。 将军看着他们,五脏六腑撕扯绞疼。 一场地裂后,看不见底的悬崖阻断了汴都和北疆的官路,粮食和武器无法运至北疆数十年,盔甲和武器是他们从父辈手里接过来的。 北疆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武国的北疆将成为北海的边疆。 卫家和方家世代守护北疆,祖训在上,北疆葬送在这一代,卫家和方家必会干干净净地结束在这一代,祖辈守护的清誉有始有终。 将军想要破釜沉舟,可他看着士兵们一双双信赖的眼睛,狠不下心。 将军妻何尝不痛,她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如破晓寒剑,“不足一成,再敲!” 将军敲击大鼓,一座座破破烂烂的院门再次打开,一张张稚嫩的脸走出家门。 将军扔掉鼓槌,转身进入无人房间,蹲在地上,抱头无声悲嚎。 将军妻捡起地上的鼓槌再次敲击,家中垂泪女子走出院门,锁上门,走到家人身侧,此时她们眼中没了眼泪,只有陪着家人一块入地狱的欣喜。 将军妻看着远处孑孓独行的老人和不足六岁的孩子,眼睛干涩,喉咙胀疼。 第一阵鼓,家中壮年出,不足三千,第二阵鼓,家中少年出,不足五千,第三阵鼓,家中妇孺出,不足九千。 当年赫赫有名的十万北疆军便是如今的凄凉模样。 将军整理好了心情,一身盔甲虎步龙行,指挥小将列阵训练。 北疆全民皆武,共进退。 夜无月,漆黑的卧室,夫妻两人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彼此,想着背后的人命,无法入眠。 将军:“我恐怕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将军妻:“我陪你。” 将军:“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训练。” 将军妻:“明日开粮仓。” 将军:“等他们能自保了,我带他们入北海巴根部落。” 将军妻:“他们会受排挤。” 将军:“排挤总比丧命强。” 两人都没有说他们最怕的一种情况,成为巴根部落的奴隶。然而两人又无比地清楚,他们最怕的才是最可能的。 将军妻:“他们宁死不屈。”不是也许,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他们北疆没有一个孬种。 将军:“他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隐忍也是一种不屈。 将军妻:“若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将军:“北疆失守,卫家绝嗣。” 卫家和方家的孩子生来享有百年美誉荣光,便要背负荣光下的沉石。 天未亮,暗沉沉。副将跪在将军面前,死死地握着拳头,“将军的额命令,恕难从命!将军不苟活人世,属下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副将的选择也是北疆士兵们的选择,亦是北疆所有人的选择。 “我们北疆的人是有血性的人,活就要活的忠肝义胆,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我们祖辈是武国人,到了我们这一辈怎么能挪了根,大不了一死,做鬼也要做北疆的鬼。” 晴空万里,将军和将军妻对视,若无生路,那便走鬼道吧,天命难违。 心开了一个孔,静静地落下一滴又一滴血。 血枯时,便能麻木地上战场了。 皓月当空,白骨摇晃,叮叮咚咚。 小满满带回的信让穆大林加快了速度,又一个犯人惴惴不安地跑来问兮娘:“土疙瘩现在就育苗?会不会冻坏?” 兮娘最开始只回答问题,犯人依然不安,便换了词:“婵婵说,现在可以育苗,不会冻坏。” 只简简单单地加了三个字“婵婵说”,犯人们的不安顷刻消失,项良眉眼更加阴沉。小皇女塞过去一个烤兔腿,阴翳的蘑菇乍然明媚。 项良:“我给你讲几个颠覆超纲的魔教。” 小皇女翻个白眼,拿回烤兔腿,还不解恨,一脚踹到他的屁股蛋上,脸栽地。 婉娉笑眯眯地放下手上的笔,拿起刀,看着项良,慢慢磨刀。项良头皮发麻,躲到妹妹身后。 小皇女:“脑子干净了没?” 乖乖蘑菇:“干净了。” 小皇女一口吞掉兔腿,瞪一眼婉娉,示威地提起铁锤。 项良:就两个字,幸福! 改朝换代都有神神叨叨的天选神授,他两年前就给妹妹在东岩的神山脚下提前准备一个。只不过,他们都是假的,敲锣打鼓,大张声势,这边是真的,清静无为。若能为他所用,他能辅佐妹妹统一五国。 野心狰狞生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