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之下,云秀的气色似乎好一些。消瘦的脸颊瞧着不如白天见到的那么苍白无血,灰败之中多了几分暖色。 他放下手中的茶, 想给自己倒一杯酒,姬觞见状赶紧制止他。 “我都这个样子了,难得想喝一口酒, 十皇兄也要拦着吗?”他自嘲一笑。“死期将至,我这具残躯又何必再小心翼翼。人生难得几回醉,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生来体弱,从未尝过酒滋味。 姬觞闻言,将手慢慢松开,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他道了一声谢,拿起酒杯先是闻了闻,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竹林中回荡,其中夹杂着一声断续的感叹。“原来酒是这样的味道,甜中带辛,辛中有苦还有涩,又有一丝的辣。怪不得有人说酒中滋味当如人生,辛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不足向外人道哉。” 林清桥忽地坐起,醉眼朦胧地说了一个好字。“好一个酒中滋味当如人生,为什么酒香浓烈痛快恣意,而人生却有许多的不如意。我欲乘风追月去,却见寒宫形影双,终究是我迟了一步…” “迟是了苦,快了也是苦,林公子是迟了一步,我却是快人好几步。” 云秀伤感着,又咳嗽起来。姬觞想扶他去休息,被他拒绝。他摆着手表示自己无事,因为喝了酒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不太正常的红晕。 林清桥重又倒下去,人事不知。 明月不知何时升起,似是挂在竹梢上。 云秀抬头望月,久久凝视。“来年明月又圆时,我应该已经不再了。你们以后若是得闲,能不能带酒带琴去看我?” 隐素道:“你们一定会去看你,你到时候莫要嫌我们烦便是。” “那就一言为定。” 琴声再起,飘荡在黑夜中。 曲终人散时,夜风在轻轻叹息。 入夜后的雍京城,自有灯火阑珊繁华处。 八街九陌灯烛辉煌,花楼酒家张灯结彩,跑堂的吆喝声和花娘的招呼声不绝于耳,热闹喧嚣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谢弗和隐素弃车而行,汇入行人之中。 “你、我、他,我们在那本书中全是早死之人。如今我们的命运已经改变,而他却没能逃脱原本的结局。” 隐素说的是云秀。 他们三人在书中都是早早下线的存在,如果她不认识云秀,她或许不会如此感慨。正因为她不仅认识云秀,而且还与之有过往来,所以她比谁都希望云秀能活着。 “他从一出生就知命不长,早已看透生死。”谢弗说。 就像谢长生。 八岁的谢长生都能平静面对生死,云秀也一样。 “他确实已经看透了生死,但他不想死。” 因为有太多的留恋。 隐素又想到了那个梦,梦中的谢弗一步步朝残垣断壁走去。不悲不喜无波无澜的表情,寂寥而空洞的眼神,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才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 她下意识想去拉身边的人,男人似有所感般大掌直接包住她的手。 如梦如幻的繁华之中,他们像是误闯人间的神子和仙女,旁若无人地执手同行,毫不在意路人的指点与调笑。 “这不是谢世子吗?谢世子身边的花娘眼生的紧,不知是哪个楼里的?”一道戏谑的醉酒男声传来,说完之后还打一个酒嗝。 白胖的身体,醉熏的脸色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