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床底藏的漫画被发现,所有人冤枉她偷了继父皮夹里的五百块钱之后,就更想了。 乘出租抵达双流机场时候,她手都在抖,不知道是低血糖饿的,还是紧张的。 借了司机手机,删删减减,艰难编辑出一条短信:“爸爸,我是余葵,我来双流机场接你了。” 这趟旅程是她迄今十六岁人生中最大胆的豪赌,如果运气不好…余葵甩头,不愿多想,点击发送消息。 蹲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大屏上刷出航班落地信息。 人群熙攘,余葵生怕认不出她爸,聪明地雇了个接机服务。 壮汉礼宾员把两百块揣兜里,强势挤进接机口前排,浑圆的膀子高举简陋接机牌足比周边高半个身位,牌上是她歪歪扭扭手写的一行—— “热烈欢迎程建国归国!” “老程,你瞧那块举最高的登机牌,跟你重名诶!” 程建国才出通道,便听同事手肘拐他调侃,他没接茬,盯着开机后收到的陌生短信皱眉。 再走近一些,那同事大惊。 “靠,底下还真贴着你年轻时候的照片!怎么回事,咱们单位有接机服务?” 电光火石的瞬间,程建国脑子一激灵。 掐了电话快步上前,“师傅,是谁雇你来接我的机?” 壮汉狐疑打量:“这你照片?” “当然!” 壮汉有点不信,跟隔壁嘀咕,“那个妹儿不是讲她老汉儿是个美男子哦……” 东南亚的阳光太毒,人只是晒黑了。但此刻他顾不上解释,“谁雇你接的机,是个小姑娘吗?” 这回,礼宾员迟疑两秒,总算回头呼叫:“幺妹儿,来认下你爹。” 程建国完全怔住了,惊恐顺着他喊话的方向移动视线。 乌泱泱的人群外头,女孩抱着书包坐在墙根角的盆栽边上,身形纤细,胳膊伶仃,面容是大病初愈的苍白,她左手捏着纸擦汗,右手用本子扇风,精致的眉眼半垂,一副病恹恹、生无可恋快要不久于人世的模样,细若游丝的气息,像极了上岸后脱水的鱼。 四目相对。 “……余葵?” 余葵扇风的手定住了,哗地起身,书包滚掉地上,呆呆看男人丢开行李,绕过护栏朝她跑来。 见到父亲之前,余葵其实还有点儿未知的恐慌和害怕。怕他像其他大人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只想让她听话,但当“爸爸”这个词,不再是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而是真切地、生动地站在眼前,她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喉咙发紧。 声带动了动,半晌只干巴巴挤出一声:“爸爸,你好黑呀。” 千言万语都在听见女儿的声音时,咯噔顺着嗓子咽下肚。 程建国问:“等多久了?” “发短信时候到的。” 那就是很久了。他略显生硬笨拙地站在原地:“长得真快啊,我的女儿。” 想摸摸她的头,却又因为动作过于生疏而半道缩回了手。 余葵主动把脑袋送到他掌心底下。 “爸爸手脏,刚搬过行李。” 余葵失落点头。 “你一个人怎么来的?” 这题余葵会,来的路上她就组织好语言了。 剪掉来龙去脉,她麻溜叙述了自己怎么从外公电话里偷听到他今天回成都述职,开学当天改道火车站,买票来成都的全过程。 程建国做梦也没料,自己多病细弱的女儿有那么大胆子,奈何人已经在跟前,心惊胆颤到最后,他也只得暂时收起忧虑,像所有父亲那样关心孩子饿不饿。 余葵当然饿了,她晕火车,早上到现在只咽了一个苹果。 程建国心疼又难受,拎起女儿书包,“走,爸爸带你去吃饭。” 孩子前脚迈出去,他跟在后头弯腰捡起她刚刚当扇子和坐垫的两本练习册。 丢三落四的傻孩子。 老父亲满腔爱意第一次给孩子整理书包,感慨她不知学习得多努力,包才能沉成这样。拉链一开,只见一沓整齐的《知音漫客》,一堆苹果,两本孤零零的暑假作业格外多余。 当晚,建院在旗下酒店为一行归国工程师安排接待。 余葵跟着蹭吃蹭喝。 来时为掩人耳目,她是穿着校服出门的,一路再热都没敢脱校服,就怕人看见衬衫上绣的校名猜出她逃学,火车上几度被闷到中暑。 吃饱洗了澡,大人领她在商场买了几套换洗衣物,穿上新买的荷叶边白裙,浑身热出的红疹才算有了消退的迹象。帆布鞋在火车站被人踩得全是大脚印子,也换了新的,旧的就直接扔掉。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