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薄翼落地增城。 薄永锋助理来接,却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殡仪馆,反而在一家酒店办理入住,走前交给她一套剪裁合宜的素黑衣裙,尽职地提醒明早会有专人来为她打理妆容,请小姐注意务必以此着装。 很可笑,但她的心又钝又木,一丝荒谬也感觉不到了。 第二日清晨,薄翼在手机设下一个倒计时。 等到达殡仪馆,迈出车门,天上正在下雪,很小,与她想象中的北方大雪很不一样。 天阴,因此雪也仿佛是灰色的。 助理引她进入大厅,再穿过一条长长走廊,毫不意外地,她像一件精心包装过的商品,被展示到薄永锋的社交场,末了他拉她到一个角落里,脸上慈爱的笑容荡然无存,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红发,紧皱眉头,满脸嫌弃,冷声呵斥:“像什么样子?”说完对她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去灵堂跪着吧。” 与待客厅不同,灵堂一片冷清。 除了正面的巨大遗像,两侧堆满的花圈以及前堂的灵柩祭台这些死物,就只剩一个人,一个薄冀,端端正正跪在灵前。 他们许久未见了,久到可以一眼辨认他身上产生了哪些区别。 薄翼站在门口,注视着这个人瘦削挺直的脊背,她的眼里似乎还残留着隔壁憧憧的人影,他们与他重迭,他们走动、聚拢、谈笑,而他一个人跪在他们中间,存在在世界里,又放逐于世界之外。 良久之后,她默然走上前去跪在他的身边。 看见她来,薄冀轻轻笑了笑:“小翼来了。” 她轻轻回:“嗯。”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一切重归死寂。 无声中,时间一刻一刻在走,倒计时一点一点逼近。 膝盖已经麻木,她的心却好像有了知觉。 薄翼脑中闪过周女士流泪的样子,还有那根摇摇欲坠的细小皮筋,她侧头看他,但视线只落在他的左手上,那里被黑色的西服覆盖,看不到真实模样。 “……爷爷,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薄冀目视前方,平淡望着老人的黑白照片,“以前读书我一个人住,爷爷会经常来看我。” 她抬起目光去看他的脸:“哥。” 他回头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在触碰到她视线的刹那垂下:“嗯?” 薄翼咬了咬嘴唇。 “妈妈、舅舅还有外婆,他们都很想你、担心你。” 薄冀又开始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的笑容加深,像一朵开在雪原的花,“真的。” 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有新到的亲朋走进灵堂送上祭幡与花圈,接着上前告别遗体。 每有人来薄永锋都伴立在侧,而他们则跪着鞠躬答谢。 无论哪一位,见了这样的场面,无不称赞一句孝子贤孙。 只是孝子光站着,贤孙都跪着。 一直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