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时买回来的餛飩麵才吃没几口,姚典娜就被那一通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吓到抓起车钥匙马上出门。 幸好一到医院,病人已经被转到外科加护病房,虽然仍然意识不清,但至少生命徵象稳定了。紧急处理得当,家属便没有一句质疑,只是那餵了热水的十五岁小儿子,像是闯了大祸一般,红着眼眶,瑟缩地偎在加护病房外的休息椅上。 当她巡视完病人的状况,走出加护病房,在那男孩肩膀上拍了拍,一滴眼泪便从男孩眼角滑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害怕担忧,就如同那男孩一样,只是作为决策者的她,绝不能显露出丝毫的焦躁无助。而那男孩,替她把眼泪流下来了。 第一年的主治医师,肩上扛的是一个个病患的健康安危,就算住院医师期间跟过的刀也不下数百檯,但是有资深主治医师在背后撑腰,和自己独立承担一切责任当然必定是天差地别。而且,在澳洲的两年半里,都未进过手术房,就算刚开始一两个月跟着邹子杨学长,慢慢地把手感抓了回来,许多技术仍然战战兢兢地揣摩中。 这一次的意外,虽然不是她开刀技术的问题,但甲状腺的肿瘤似乎一直是她的罩门。从六年前住院医师值班那时第一次遇到甲状腺风暴病人急救,她便一直对于这样的病患照护心有馀悸。这些日子来,刻意地将耳鼻喉相关肿瘤的患者转诊给邹子杨学长,也不下十多次。才首次尝试自己处理,偏偏又碰上这等事。 以前外科上课的教授曾说:「一匠功成万骨枯。」就算再精湛的手术技术,也都是一步一脚印经验累积而来的,但是,又有哪个患者希望成为新手医师的试验品。 她的胆子不够大,心脏不够强,以后还是少碰耳鼻喉肿瘤切除的患者为妙。 上午的门诊结束,午餐便当也冷得差不多,姚典娜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从那住院医师和总医师的交班里知道昨天急救过程的事,她的心里便一整个不清朗。 几个月前咖啡店门前与那男人决断的一别,她就不曾在医院里遇到他了。明明开刀房的手术排程单上还会看见他的名字,但就是再也没碰过面,连医院的看诊区、走廊、大厅、电梯,直至医院外,彷彿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可是烦人的是,每当深夜里闭上眼睛,脑海里的面孔却一次比一次清晰。笑起来的样子,笑起来的声音,还有抱着她的温度,让她分不清楚,究竟是幻觉还是错觉,啃噬着心里还未痊癒的伤口。 姚典娜迟疑了半天,终于放下了筷子,把便当盖了起来。反覆思量、模拟着想说的话,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到开刀房。 晚一些她将会有一台鼻部的雷射手术,但是还没等到电话通知就来,似乎也过早。换上手术短衫和裤子,匆匆和手术室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搜寻了今日的排程表,心跳竟然控制不住地猛然加速抽紧。 或许,等他下刀之后,打个电话道谢就可以。只是,似乎又有那么一点想要当面说一句。大方一点、若无其事,就像普通同事一样说话也没啥大不了是吗?但此刻的自己到底又是在不安个甚么? 站在一间手术室外,侧身偷偷地从玻璃窗望过一眼,那个人似乎正聚精会神地在外科主任的指挥下进行着甚么动作。确定没有等错房,她静静地退到走廊的转角,脑子里又琢磨起第一句该怎么啟齿才好。身边走过一位麻醉医师,随性地笑笑对她打声招呼,擦身掠过。她赧然又僵硬的笑容,不知是不是洩漏满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