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走停停,眯着眼睛寻觅景色,想要尽快寻到梅园去。 但御花园她头一次来,这么七拐八拐,便越走越远,不一会儿便迷了路。 都已经进了御花园,便不好停下,这样的风雨日,连护园子的黄门都没有,沈轻稚也寻不到人问路。 她只能自己走走寻寻。 沈轻稚就这么七拐八拐的,渐渐来到御花园的角落里,她自己不知,还在继续往前走。 一栋隐藏在竹林中的飞檐角楼隐约出现在沈轻稚的视线中。 沈轻稚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应该是来到了竹林深处,便加快了脚步。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竹林深处的门口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沈轻稚心中越发欢喜。 她脚步更快,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头小跑着上前:“这位小公公。” 沈轻稚也没抬头,到了近前就开了口。 但她这句话说完,却没得到回音,沈轻稚这才微微扬起伞,抬眸看过去。 只见一个灰蓝身影跪在那竹林深处门前,他头发披散,身上只穿着里面的夹袄,袄子已经湿透,深一块浅一块的,瞧着很是狼狈。 这个小黄门似乎同她一样,被管事公公罚了。 这大冷天,再跪下去要冻坏的。 沈轻稚左看看右看看,见附近没有旁人,便凑上前去,把伞撑在了他头上。 “你也挨罚了?你们公公真狠心啊,这样的日子让你跪在雪地里。” 若是平时,沈轻稚定不会上前凑热闹,今日或许是被人栽赃了心里不太痛快,也可能是因两个人同病相怜,沈轻稚竟上前同他说起话来。 那跪着的人似乎已经冻傻了,过了许久才微微抬起头,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两个人都很冷。 伞外风雪很大,迷了人眼,伞内雾气氤氲,叫人瞧不清楚眼前人。 沈轻稚便是替他撑了会儿伞,也未当真靠他太近,这小黄门脸上都是披散的乌发,两个人这么对视一眼,沈轻稚也没看清他面容。 她只觉得他长得很白,眼睛很黑,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满天星光,让人一不小心便沉醉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沈轻稚心情又好了一些。 “你长得怪好看的,难道你们公公罚你是因为俊俏?” 沈轻稚自顾自说了句话,似乎想要哄他开心。 这小黄门终于开了口:“我不是,你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嘶哑,有着怪异的腔调,似乎正要变声,听起来实在不太好听。 沈轻稚见他会说话,就说:“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被罚出来采花。” 那小黄门又不吭声了。 他眉目阴郁,周身寒意似比这冬日风雪还要寒冷,沈轻稚经过生死一遭,大抵能猜出现在他正满心愤懑,不甘亦不满。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轻稚想了想,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有缘碰上,我送你句话?” 那小黄门可能没听懂前两句,这回倒是扭头看向她,似乎想要听她说什么。 沈轻稚说:“咱们都入了宫,比外面许多吃不饱饭的人要强,姑姑公公们偶尔脾气不好,也都担待着,毕竟宫里能吃饱穿暖,是不是?” 宫里这些奴婢,当宫女的要强许多,当黄门的又有几个好人家出身。 但凡能吃饱饭,谁会把好齐整的儿子送入宫中当阉人。 便是父母自卖自身,也舍不得让孩子吃这份苦。 沈轻稚安慰他,便是以此为由。 想到这里,沈轻稚不由又有些同情他。 吃过苦,受过罪,更能体会到他人不易,更知道人心难测,生而艰难。 沈轻稚微微叹了口气,特别真诚地说:“活着永远比死了强,你得知道,只要人活着,就总有希望。” 可能今日的雪跟她死的那日一样大,冰冷刺骨,惹人心伤,也可能这小黄门很像当时的自己,颓丧阴郁,满身怨气。 所以沈轻稚不由自主多了嘴,说了些有的没的废话。 反正这大雪里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认识谁,能敞开来说几句话,倒是让沈轻稚心情好转,渐渐舒畅起来。 她说完这些,便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说太多啦,小公公你就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我还要问问你可知道梅园在哪里?” 小黄门垂下眼眸,伸手往前指了指,依旧没说话。 沈轻稚便直起身,看了看手里的伞,犹豫再三还是没给他留下:“那我走啦,我也有差事。” 她如此说着对小黄门摆了摆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脚深一脚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