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碰面。这一次碰面的地点,是东勰在远郊的某个老旧小区里面租的房子。东勰告诉她,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工作室。那一天,东勰把自己全部的计划对顾颖和盘托出,周密地部署了下一步行动,又安排了两人的分工。顾颖如梦如幻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某些细微表情还没有从学生时代中完全分离干净。那天她又变回了社团里的一个小学妹,用一双仰慕的眼睛,贪婪又躲闪地去窥探那个耀眼的学长。她如同众多扑向火焰的蝇虫中的一员,明知道自己拥有不了火焰,却也无法不被其光芒吸引。 顾颖听完东勰的计划之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敢说自己能够将风险控制到最低。按照他的计划,想要寻找到一个符合标准的“客户”其实条件非常苛刻,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去调查对方的背景。东勰说,他们的“目标客户”首先必须是将自己的身份深深隐藏起来的同志,这一点甚至比对方是否有钱还要重要。顾颖明白,东勰行事向来严谨,往往把规避风险看得比猎获收益还要紧。他告诉她,这群人是非常担心自己的性取向被身边的朋友和家人知道的,因此即便日后意识到自己被骗也通常不会声张,更别说去报警了。 “可是这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顾颖说。 “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东勰的两条眉毛紧紧锁在一起,“我们不可能完全消灭风险,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其他的手段来控制它。所以第二条原则也很重要,就是我们绝对不去碰穷人。这很好理解,你骗了一个人几万块,如果这几万块是他的全部身家,他也许会跟你拼命的。但如果这个人是个有头有脸、身价不菲的人,他就不会冒着身败名裂,或者在家人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的风险,追回一笔钱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钱。想想看,做一件事的成本远高于收益,更何况像追债这种付出了成本也未必有收益的事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顾颖哑口无言,她甚至觉得东勰可能根本不需要她,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钱。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滴水不漏,顾颖实在不认为自己还能被逼出什么天赋去帮助这样的一个人。大学时她在东勰的项目组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凑数成员,到了现在,她仍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除此之外,东勰说他还设置了第三道保险。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去跟“客户”要钱,而是等着“客户”主动把钱硬塞到他手上。 “这样的话,即便日后他们发觉自己被骗,甚至打算不计成本地追回钱款,警察也很难给我们定罪。因为谁也没有逼迫他们做什么,一切都是双方的自愿行为。”他说,“可是让‘客户’主动掏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让他们完全信任我。”顿了半晌,他说,“甚至可能还需要更进一步。” 顾颖没有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去选择同志群体,东勰也没有特别去解释。他用无声的语言在跟她说:这还用问吗? 顾颖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客厅的时候,东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上捏着那几张印着“客户”头像的a4纸。她轻手轻脚地将饭菜摆在茶几上,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然后将东勰轻轻推醒。 “几点了?”东勰问。 “还不到八点。”顾颖将米饭和筷子塞给他,怕他饭都不吃起身就要走似的。 东勰把碗筷放下,说:“可能我们要收手了。” 顾颖不安地看着他,问:“出了什么事吗?” “还没有,不过差一点。”说着,东勰从那几张纸中抽出一张来,“上次在机场,险些被他撞上。” 顾颖认识东勰手里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已经收网的“客户”。东勰说过,“客户”一旦收网,就必须切断与之所有联系,被对方撞上是极其危险的事情。顾颖记得,这个案子她在收尾阶段也有参与,那个客户的名字好像叫韦楚诚。 “可你之前不是说只要‘客户’是自愿,就没办法给我们定罪吗?” 东勰说:“现在不一样,小穆已经有相当的知名度了,一旦出事他的职业生涯就完了。现在网上舆论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也给你找点事。小穆和我走得近,我不能把他搭进去。”他看顾颖一言不发,又说:“要是你的钱还不够,我再多给你一些。” 顾颖摇了摇头,“钱已经足够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茶几上冷掉的饭菜住了口。钱已经足够了,可是能这样和他一起吃饭的日子她还没过够。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