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妄自夸耀,觉着人人到自己跟前都应当是低眉顺眼的,只是眼前这男子实在与林映棠他们举止差异甚大。即便他极力隐藏,可楼小春瞧人这么多年,还是能看出一二。 薛岩哪里没有察觉眼前女人对自己的审视,只是他好似全不在意一样,开口道:“我听班主说,楼老板要送他们去淮城?” 楼小春没有答话,只是凝着他,眉头微微蹙起。 “淮城虽是眼下最繁华的城市,可楼老板想过没有,他们去了淮城,拿什么活着?淮城受西方洋人影响深远,平日里听的是歌剧,唱的是不夜城,不比平城几百年老祖宗的基业,听戏是骨子里带的,便是熬不出头,撂地摆摊子也能养活,难不成楼老板的意思,将他们送去淮城,再出资养一辈子?” 薛岩缓缓说着,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直听的林宗祥连连点头,恨不得老泪纵横。 “除了唱戏,就不能干点别的?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楼小春脸色一变,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薛岩忽的笑一声,“楼老板这话说的轻巧,假若现在叫你不干这行了,去换个别的营生做做,楼老板愿意吗?” 这话几乎是一句接着一句在跟楼小春对着说,楼小春当即柳眉倒竖,若非多年养成的泰然涵养,便几乎要发怒了。 可这话,却又都句句说在林宗祥的心坎上,几乎像是钻进了他肚子的蛔虫一般。 见楼小春变了脸色,薛岩才笑着将语调柔和下来,“横竖楼老板定的船票是两天后,这两天容我们再去找找人,托一托门路,这事要成了自然好,要是不成,那咱们也没怨言了。” 楼小春虽看着是个柔和的女人,可统管偌大的得意楼,脾气自然有些烈性,听他说辞,淡笑一声,道:“若是能从谭师长这样脾性的人手里活一条命,那我日后,倒是要仰仗薛小兄弟多多看顾呢。” 薛岩听出她话里的嘲弄,笑道:“楼老板说笑了,若是犯了其他事,那我大抵是没有办法的,可这事却不同。”见 楼小春唇角又勾出一丝冷笑,他含笑继续道:“若当真事情有楼老板说的那般棘手,为何到现在,谭师长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平城这样的地方,莫说是几个大活人,便是只老鼠,只要他想找,又怎么会翻不出来呢?” 这话却是叫楼小春怔了怔,她约莫是没有想到这里,一时间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一旁坐了半晌的林宗祥见话也说差不多了,心里一阵舒泰,越发觉得自己此番是撞上大运,随即便摆出一副居中人的态势,说和道:“师妹,我看薛兄弟的话不错,你就让他试试,要是真不成,我就听你安排。” 楼小春手里的雪茄已经燃了一大半,烟灰落在地毯上烧出一团灰黑色的印记来,她只盯着对面的薛岩看,眼里闪出锋刃般的寒芒。 忽的门外响起一阵汽车鸣笛声,像是在催促。 她这才将雪茄递到唇边吸一口,拧灭在烟灰缸中,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大氅,快速道:“别一块出去,人多惹眼,叫人瞧见就麻烦了。” ———— 有人马甲快掉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