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极易失控。” “这些符纸,我们拒不外借。掌柜做这一行,应当比我们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声线清冽,却并没有强硬拒绝和说教的咄咄逼人之感,掌柜一想,拱手道:“仙长说得是,是我鼠目寸光,囿于眼前了。” 薛妤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恍然发觉时间才过了两月,眼前人的身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从审判台下来时,他满身是刺,跌宕不羁,一双眼里常匿着讥嘲的光,对人对事冷然旁观,后来稍好一些,可行事作风依然偏激,动辄以身犯险,以命相搏。 别说耐心回答别人问题,就连点个头也得看心情。 许是他的容貌太有欺瞒和诱惑性,也许是她忙着为任务奔走,近来见他细心体贴,温和从容,便常常有种错觉,觉得他该是这样的,转而忘了他骨子里藏着怎样的执拗,狂妄和危险。 既有猛兽锋利的爪牙,又有收敛心性后昙花一现的温柔耐心。 这样的人,仿佛天生为殿前司而生。 两人一路行至城南巷口,薛妤远远看到忙活着搬家的洛彩。她身体轻盈,梳着夫人的发髻,面容却如少女般明艳娇俏,原先凸起的小腹现在看不出任何痕迹,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那道深红朱门外,小小的一株树经历了几场春雨,像是铆足了劲往外钻的少年,眼看着比原来高出一截。其余一切都是老样子,唯独那截横生出的枝丫上,少了盏挂了月余的灯。 薛妤还记得他那日坦诚的“不懂”,想了想,道:“当日我们先到谢家,看到那棵槐树,可因为尘世灯的刻意遮蔽,那棵槐树显得并无异样,我当时便起了疑心。” “正常情况下,一棵成长百年有余的槐树,特别还是在深宅古院中,多多少少都会生出灵智。” “有时候,毫无破绽本身便是一种破绽。” “而后是尘世灯。”薛妤踏上一层石阶,长长的裙摆拂过阶上一层绿苔,声线如山间流水:“柳二死状凄惨,我不信杀人的人会因为一个陌生人义愤填膺到要损耗自身灵宝的程度,所以我仔细查看了柳二的尸身,发现他身上的伤有些像佛门伤人的术法。” “一个修了佛且造诣不浅的人,即便改修妖道,心里也存着浅薄的善念,那几乎是一种习惯。他们或许会杀人,但绝不会无故虐杀人。” 看了尘世灯的完整过程,又替薛妤拟了结案报告,加之本身悟性极强,接下来的心路历程,溯侑几乎能完整推演出来:“所以妖僧与洛彩姑娘之间必定有渊源,尘世灯又在附近,便只可能有两个去处,一个是谢家槐树边,一个是洛彩姑娘身边。” 槐树太扎眼,他们能想到,幕后之人必定也有顾虑,因此不敢放。 “他们的案子其实比山海城的复杂,能快速破解,是因为妖僧早有死志,在刻意引我们入局。”薛妤总结,凝着眉朝前走,道:“昭王府与鬼婴勾结是既定之事,若真只是昭王一人犯蠢还好说,裘桐得知此事必定动怒,抹掉一切有牵连的证据,王府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怕昭王府的行径是朝廷授意,那这事就是真复杂了。 可不论如何,这事查到这里,都已经无法深入下去了。 洛彩远远看到他们,才进了府门的身子又折回来,她迎上前,欣喜地笑:“两位仙长怎么来了。” 她被善殊施了忘忧术,只记得自己是因为经历丧夫之痛郁郁寡欢,前来宿州散心,她不知道自己曾有个孩子,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但知道薛妤和溯侑因为捉妖之事前来问过她。 “妖物已除,我们来看看附近有无漏网之鱼。”薛妤看着那张因为饶满了佛光而显得格外鲜活灵动的脸,眼神一转,问:“夫人这是要出远门?” “说来惭愧。”洛彩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前几日夜里,我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了我夫君,他说自己在下面过得很好,让我千万不必挂心,照顾好自己和家中父母。” “我想也是,人这一生,世事无常,不论如何,总要朝前看。”洛彩指了指身后十几口大箱子,婉然道:“所以我决定回去了。” 今生的洛彩不是千年前的素色,她们容貌不同,性格不同,连所爱之人也不同。 汇觉沦入滚滚红尘上千年,以命换命,却只敢在洛彩昏迷不醒时见最后一面,不知真是因为续命的方法如此,还是因为他心中其实也知道。 ——不论他如何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