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支流淌下来,初冬的寒气在此时趁势而入。 薛妤披着身纱裙,挽着一头半干的发坐在琉璃灯下边写边看。 溯侑进来时,身影单薄颀长,肩头尚沉着未彻底散开的深秋寒意,袖边缀着几朵花草叶片上凝成的霜物,甫一进门,便化为了洇泽两点水迹,悄无声息融入衣料中。 薛妤将手中的墨笔搁到砚台上,看向他,问:“去哪了?” 溯侑抿了下唇,鸦色的睫始终垂着不去看她,答话时的语调,缓急却一如往常:“去了后山。那些妖物比前几日躁动得更厉害,但像听了某种命令,全都只在自己的巢穴边窝着,半分没越过雷池。” “臣怀疑,朝廷那边有所防备。” 他做事总能面面俱到,她心中惦念着却没来得及做的事,他完成得悄无声息,天衣无缝。 薛妤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以裘桐算无遗漏的性格,有所防备是正常的。佛女那边的搜查情况也不理想,受阻颇多,最后用佛门秘法勘探,发现知府内宅污浊,可能藏有秽物。” “这兴许是个幌子。”薛妤皱眉分析:“知府被推到明面上,这太显眼了,裘桐不是裘召,他谨慎许多,应当做不出这样孤注一掷的事来。” 整桩任务迷惑性太强,牵扯过多,即便是她,都少见的用上了“兴许”“应当”这样不确定的词汇。 “笃笃。” 一阵静默中,门外传来了几声小心而试探的叩击声,朝年的声音旋即传来:“女郎,阮公子来了。” 闻言,薛妤肩头微松,往身后靠了靠,道:“请进来。” 阮昆推门而入,朝屋内两人做了个礼,又朝前几步将令牌奉至薛妤桌前,道:“殿下,指挥使,这令牌乃我沉羽阁信物,我家少东家说,殿下在螺州这段时间,若有需要,沉羽阁上下无有不应。” 阮昆一走,薛妤拿过那块似铁非铁,似玉非玉的令牌看了半晌,一双眼微朝上掀了掀,声音中流露出些浅淡的笑意:“指挥使果真好本事,三言两语便寻来一个得力帮手。” 溯侑呼吸微微一顿,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霜花楼外那一声“闭眼”。 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她对心腹之臣下意识的保护,还是一些别的。 别的。 溯侑喉结缓而慢地滚了一圈,沉声吐字:“为君分忧,臣子本分。” “知府那边进退维谷,线索中断,霜花楼这里。”薛妤没察觉到他话语中滞涩的情绪,笑过之后就很快说起正事:“我找到了飞天图图灵。” “就是昨日屋里不出声的那位。” “她化为月狐出现在我面前,气息,乃至真身都毫无破绽,足以以假乱真。” 溯侑没想到这边的突破口来得如此迅速,他抬了下眼,问:“女郎是如何辨别出她身份的?” “她的字迹露了破绽。我曾见过裘桐的字,他每个字最后一笔总落得重而缓,给人一种崭露头角的锋利之意,再加上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我起了疑心。” 薛妤伸出食指,指尖绑着一根细细的银丝,连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银丝时不时颤动一下,好似随着什么动静在摇曳,“图灵不受束缚,她们可以借由画像自由来去,当时将她擒拿,留不住人不说,反而打草惊蛇。我设了禁制,她若是突然朝螺州城百姓发难,力量会被禁制锁定,无法成事。” “她的真身,那张飞天图,应当是被裘桐握在了手里。” 四目相对,灯火摇曳,溯侑似乎能从她眼里看出当时她百转千回的思量。 这样可怕的洞察秋豪的判断能力和当机立断的果决手段,溯侑不由想,但凡他露出一点异常,会如何。 放他走,亦或者,丢个闲差,再不相见。 满室寂静中,薛妤手指翻了翻案桌上堆放的资料,捡出其中一份,朝溯侑的方向推了推,声音低下来:“这是佛女动用佛寺那边的关系查到的临摹图,临摹的正是千年前那张出自大家之手的飞天图,我看了看,虽没描绘出其中神韵,可细节还算逼真。” “璇玑之所以能变出那条狐尾,大抵是这幅飞天图左下角的位置,正好画了一只对月仰首的白月狐,算起来,那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不会被人发觉异常之处。” “接下来,女郎作何打算。”溯侑眉峰微起,视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