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在雨声中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荆璨。” 已经快睡着的时候,贺平意突然叫了他一声。 “你喜欢下雨么?” “喜欢。”荆璨说。 小时候其实不喜欢,小时候喜欢太阳,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开朗的万物。可荆璨长大以后发现,下雨天,人们打着伞、披着雨衣,往往或是形色匆匆,或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生怕被雨水淋到。越是恶劣的环境中,大部分人便会更多地关注自我。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荆璨便开始喜欢雨天了。 那天,两个人在雨声中昏昏沉沉睡到中午,贺平意起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是空的。他撸了把脑袋,一边喊荆璨的名字一边开了房门。楼下传来瓷碗轻碰的声响,阳光和饭香都很清晰。 下了楼,贺平意呆楞地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再看看厨房里正在盛米饭的人,竟没想到荆璨真的让自己昨晚的戏言成了真。 “你怎么回事,”贺平意大步走到厨房,夺了荆璨手里的勺子,“你饿了就叫醒我,我来给你做饭呀。”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贺平意批评,荆璨不知从哪掏出一根体温计,在贺平意眼前晃了晃:“我没事,看,我退烧了。” 贺平意一手端着米饭,一手抽过体温计。瞧过一眼,他朝荆璨笑:“三十七度二就算是退烧了?” 算了嘛…… 荆璨撇撇嘴,也就是在心里偷偷想,没敢出声。 贺平意不得不承认,荆璨的菜做得是真好吃,等荆璨吃饱,他风卷残云扫干净了盘子里的菜,连那锅汤也没放过一滴。荆璨坐在对面,看见他这副架势,不太确定地问他:“你觉得好吃么?” 他自己是觉得今天没发挥好,油麦菜炒得太老了,葱花还糊了一片。 “好吃啊。”贺平意利落地收拾着盘子,“你喜欢做菜?” 喜欢么? 荆璨想了想,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讨厌铲子刮到锅底的声音,讨厌金属盆相互摩擦的声音,他听到这些声音甚至会生理性地战栗,连心脏都缩成一团,不舒服。 可此刻贺平意问,他还是习惯性地隐瞒:“还好吧,有时候会自己做。” 贺平意已经叮叮当当在刷碗,荆璨跟过去,站到他旁边,帮他挤了几滴洗涤液到洗碗布上。 “我也会自己做,”贺平意说,“不过是被逼的,我小时候觉得我妈做的菜都是一个味儿,特别神奇,你说炒蒜薹和炒豆角怎么会是一个味儿呢?可是我妈做出来真的一模一样,那会儿我还奇怪,我觉得这些菜既然都是一个味儿的,为什么要长成不同的形状?” 说到这儿,贺平意摇着头笑了两声。就是凭这两声,荆璨知道了贺平意的童年一定很快乐。 “直到我吃了其他人做的菜,我才发现,原来这些菜炒出来应该是味道不一样的,原来菜还有这么多种做法。而且更可怕的是,我爸妈不吃辣,我吃过一次辣子鸡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菜,然后我就觉得靠妈不如靠自己,开始自己琢磨着瞎做。不过,我做的菜味道虽然还可以,样子赶不上你的,我不太注意刀工。” 一不小心又被夸了一次。荆璨一面跟着贺平意笑,一面决定,以后要更加不讨厌厨房一点。 “下次我做给你吃,”有了这个打算,贺平意便开始积极了解需求,“你喜欢吃辣么?” “喜欢,但是我吃不了太辣的。”荆璨说。 荆璨皮肤的角质层很薄,毛细血管又丰富,所以很容易脸红。虽然他很喜欢吃辣,但是吃一口就上脸的体验不是特别好,曾经他还因为这个被取笑过。他记得是有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生,指着他的脸,笑得很夸张,说:“哎呦喂,怎么这都脸红,比小姑娘还小姑娘。” 他被取笑过不是一两次了,听过的更过分的话都有的是,可这次让他印象很深刻。大概是因为,他认为小姑娘又不是个贬义词,为什么要用来取笑别人。当时的他想反驳,可是大家都笑得很大声,而他和这些人不熟,也没有人想听他的辩驳——即便那顿饭明明是这些人说要答谢他,硬拉他过来的。 贺平意正低着头,冲掉碗筷上残留的洗洁精。听到荆璨的回答,他头也不抬地说:“那下次我给你做不是太辣的辣子鸡。” 荆璨一直都觉得人的语言很神奇,几个字可以击溃一颗心,几个字也可能让人再次相信,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贺平意提到了“以后”,而在荆璨过去长久的儿时、少年岁月里,面对这两个字的,始终都只有他自己。 从前,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