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筠想着汴京的达官多往杭州南迁,或可请易风帮忙打听一二,看看卫庄先生一家可在杭州。 卫芷明白沈若筠所思,“苏娘子不必费心替我张罗了。我的祖父、父亲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最看重什么,娘子也清楚。叫他们接我回去,他们更宁愿我死了,或叫我殉节……我娘已经不在了,我并不想回家的。” 沈若筠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陈月娥也道:“我上一任主家是应天府的官员,那日他们几个喝了酒,一边狎妓一边说,若是城破,女子便该守节。明明是他们丢了城池,却叫女子守节,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家有宝物,若来土匪,便是砸碎了也不愿便宜旁人嘛。”沈若筠道,“他们觉得女子是附属品,如家中财物一般,自是会如此想。” “娘子说的是。”卫芷道,“所以那日娘子来,说去你这处要放足,我们几个便知娘子这里是个好去处。” 沈若筠问卫芷:“你与你前夫,可有孩子?” “没有的。” “这倒是件幸事,没有牵挂。” “是如此。”卫芷点头,“不过我们私下瞧见娘子的女儿玉雪可爱,都很喜欢。” “等她再大些,我叫她来与你们学车床。” 卫芷不敢置信:“娘子叫她学这个?” “世道乱,人都活得艰难,父母也不能庇佑孩子一世,”沈若筠道,“还是多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好。” 沈若筠与她们说了会话,又去看测量炮壁厚度组测量情况。她见她们登记数据,总写得十分长,便想教她们陆蕴发明的一套简易数字。 她叫早园回去取了炭笔来,给这些女子培训简易数字的用法,又让她们练习一二。 其中有个叫林箬的女子,学得极快,算账也厉害。沈若筠是自小就学,往日算账也多,才有如此速度。可林箬初学,就算得又准又快。 “你以前学过算账?” “以前在家时,便喜欢玩算盘。”林箬不好意思,“在苏娘子面前卖弄了。” “这算什么卖弄,叫你做这个才是屈才了。” 沈若筠细细问了她籍贯,竟是濮王妃林氏族中的女孩子。 “你与林君一道工作吧。”沈若筠道,“他那处管着庄子里开支、石脂开采、运输开支……算了账总要有人帮他核对。” 林君道:“小姐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我往日多是挑着看,又不怎么算,不必她帮我核账。” “可……” “只是叫你们一处工作,你不好意思什么。”沈若筠打趣他,“她算数厉害,有她与你一起,你便不必反复核对了,能省好些精力……你年纪不大,额间那道折痕越发重了。” 林君故作委屈,“小姐这是嫌我长得老?” 沈若筠笑道:“哪有,我们林管家一直都英俊得很,满冀北也找不出几个比你俊的。” 众女都笑了。 沈若筠授了半日课,回去自己住的葳蕤院。 沈蓟抱了一只菡毓做的布囔囔在玩,见她来了,忙放到一旁,伸手索抱。 “又要抱呀。”沈若筠笑着抱起女儿,“我瞧你一个人呆着也不闷,怎么偏我来了,就这么缠人……” 她话到此,忽有些哽住不能言,自己小时候见到祖母和长姐也是这般,喜欢黏着她们。 那时她们不得归,沈若筠很想她们,却又不能在家信里倾诉思念。她在家信里写过许多零碎小事,比如在女学里与玉屏如何叫孔先生出了糗,陆蕴也教她学《六韬》了……她会一日日期盼着长大,然后也去冀北,与她们在一处。 祖母,长姐,我在冀北了……M.lZ1915.com